第16章 交鋒

  「兩位導演……」

  大鬍子如同獅王巡視領地一般看了眼四周的情況：「這場戲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今天一整天都是為了拍這場戲，乾脆先讓演員們互相討論一下吧。」

  周小文和余敏同意。

  然後洛尋等一群演員湊到了一起討論，聊了聊一會兒怎麼打配合的事兒，重心圍繞著林智穎、洛尋以及計春華老師，還有飾演段正淳的香江演員湯鎮宗的戲份也不少，作為出道多年，最早一批來內地拍戲的演員，湯鎮宗的演技還是可圈可點的，段正淳這個角色拿捏的很不錯。

  洛尋也是第一次和林智穎接觸。

  作為男主角之一，林智穎為人頗為謙遜，能夠與大家打成一片，這點倒是在洛尋的意料之中，任何一位能夠在娛樂圈一紅就是好多年的藝人，都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君哥？」

  劇組不遠處。

  蹲在地上準備看戲的高琥忽然看到身側出現了一道頗為高大的身影：「今天好像沒有您的戲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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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隨便看看。」

  胡君道：「你也沒戲份啊。」

  高琥笑了：「我也來隨便瞧瞧，其實不止我們，你看看周圍這群人，咱們劇組稍微有點兒分量的人都來齊了。」

  胡君點點頭。

  他主要是想看洛尋的表演。

  準備半小時後，這場戲終於開始正式開拍，洛尋飾演的慕容復，計春華飾演的段延慶等人坐在椅子上，段正淳和他的女人們被點了穴道，屋子裡滿滿當當的人……

  「開始。」

  場記板打響。

  洛尋一臉笑容的看向王夫人，聲音仿佛帶著點兒蠱惑的味道：「舅媽，這群人已經全部被我點了穴道，接下來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表情微笑。

  眼神卻沒有溫度。

  因為洛尋之前先拍的武戲，文戲基本上沒拍幾場，所以很多人都對洛尋的演技如何沒什麼概念，結果今天的文戲表演，洛尋的第一個鏡頭就讓很多人心頭一跳——

  這個新人不簡單。

  與此同時，也有人意識到了不妥的地方，畢竟大家拿到的是一樣的劇本，自然知道慕容復在戲中是個什麼形象，洛尋飾演的慕容復，似乎和劇本存在差異？

  「這……」

  遠處的高琥忽然想到了什麼，輕聲道：「這部戲中的慕容復就是個無恥小人，他這個表情和語氣似乎有些不合適吧？」

  「看下去。」

  胡君笑著說了一句。

  他隱隱猜出了洛尋的用意。

  如果按照劇本的設計，洛尋的台詞應該是用得意洋洋的語氣講出來，而不是用現在這種宛如惡魔似的蠱惑——

  很明顯。

  這種小改動，胡君和高琥都能看出端倪，自然瞞不過兩位導演的眼睛，更瞞不過張記忠的眼睛。

  不過導演沒喊咔。

  張記忠也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和那天試鏡的感覺類似，洛尋這種表演形式，讓他內心有點兒不舒服。

  拍攝繼續。

  除了洛尋的細微變動，其他人的表演都是按照劇本來的，這會兒輪到段正淳和王夫人的對話：「青蘿，你抓我兒子幹嘛，他又沒得罪你！」

  「是麼？」

  洛尋忽然開口。

  這裡接的很自然。

  但飾演李青蘿的演員卻不禁一愣，因為洛尋改詞了，這裡的原台詞應該是「他怎麼沒得罪我舅媽」。

  移動目光。

  洛尋看向躺在地上的林智穎，笑容依舊，聲音不疾不徐：「他勾引我表妹語嫣，玷污了她的清白。」

  說完這句話。

  洛尋的嘴角抽了抽。

  周小文和余敏互相對視了一眼，均是看到對方眼中的意外，這個細微的表情只有他們倆能夠通過鏡頭看到，其他人離得太遠，被東西擋住，看不清楚變化。

  「還是這麼有趣。」

  余敏若有所指的開口道。

  周小文點頭，如果說洛尋的第一個笑容發自內心，第二個笑容就是僵硬了，帶著強顏歡笑的味道，一直傾慕自己的表妹跟小白臉跑了，慕容復再怎麼不在乎王語嫣心中也會有想法的吧。

  「什麼……」

  和洛尋的表演相比，飾演李青蘿的演員就慢了半拍，余敏有點兒生氣：「這是怎麼回事兒，拍戲還能走神？」

  「對不起，導演！」

  那名演員連忙開口道歉。

  余敏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這場戲的拍攝本身難度就很高，他和周小文也沒指望一遍過，事實上這只是ng的開始。

  接下來的拍攝。

  更多的ng開始出現。

  余敏的脾氣有點上來了：「能特麼打起精神嗎，要我說幾次啊，每個人的情緒都必須接上去才行，哪怕你沒有台詞，表情也必須投入，因為鏡頭一直在抓拍，別說完了自己的台詞，就以為自己解放了好嘛，想解放的現在就可以滾蛋！」

  「重新開始。」

  周小文的耐心稍好一些。

  這樣折騰半天，終於又輪到洛尋的戲了，確切的說，接下來的場景，慕容復的戲是最多的，因為屋內所有人都中了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風，而放毒的人就是慕容復，所以鏡頭一上來就牢牢抓住洛尋。

  「段殿下不必憂心。」

  洛尋緩緩站起身道：「我對你並無惡意，只要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一定雙手為你奉上解藥。」

  計春華的法令紋微動。

  段延慶說話用腹語，所以台詞全靠後期，拍攝的時候計春華是不張嘴的，所以只能用表情和眼神進行表演，這樣的表演難，配合也難，但洛尋接的很自然。

  「聽聞你膝下無子。」

  洛尋背對著計春華，站定在門口，陽光遮住洛尋的半邊身影，他的表情變得無法捉摸：「或許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

  改詞了！

  甚至改戲了！

  走位都進行了變動！

  本來洛尋的走位是和計春華面對面的，二號機會抓拍洛尋，但現在洛尋走到了門口的位置，而且選擇背對計春華的方式，恰好進入了四號機的正面拍攝範圍。

  余敏覺得不妥。

  幾乎下意識的想要喊咔。

  周小文卻伸手拉住他，搖頭道：「再等一等，也許會有驚喜也說不定，三號機立刻開始抓拍洛尋側面，拍攝繼續。」

  余敏沒再說話

  計春華看向洛尋的臉。

  開拍之前，洛尋特意和自己打過招呼，從那時起，計春華就知道洛尋這個人不會甘心照著劇本演，這段劇情原本的設計是慕容復給段延慶跪下認錯——

  毫無氣節，認賊作父。

  而洛尋卻沒有下跪，反而負手而立，以掌控全場的姿態說要做一筆交易，這樣的表演形式一改，慕容復雖然有忍辱負重之心，卻依然有著屬於大燕皇族的驕傲。

  「夠膽啊。」

  「竟然改這麼大！」

  林智穎和湯鎮宗等熟悉劇本的演員心中一震，有那麼一瞬間，仿佛站在門口的男人真成了慕容復一般！

  「咔，給我停！」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這顯然不是周小文和余敏兩位導演的聲音，眾人不禁一愣，最後才發現這次喊咔的人是張記忠。

  此刻。

  張記忠臉色非常難看，盯著洛尋，語氣非常不客氣道：「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這下完了。」

  「大鬍子怒了。」

  「這劇本是大鬍子拍板定下來的，洛尋忽然進行這麼大的改動，大鬍子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其實我覺得挺好。」

  「好什麼好，譁眾取寵。」

  「挑釁大鬍子是要付出代價的，不過大鬍子喊咔的事兒，好像周小文導演也不太高興啊，你看那臉臭的，該不會又要吵架吧？」

  一時之間。

  劇組內議論四起。

  嗡嗡嗡的聲音匯集在一起，說什麼的都有，剛剛被大鬍子越俎代庖的周小文猛然衝著周圍吼道：「都給我閉嘴！一個個是不是沒事兒做！當這裡是菜市場嗎！」

  全場瞬間安靜。

  洛尋跟在大鬍子的後面。

  兩人來到無人的角落，張記忠淡淡道：「如果你不是傻子就應該明白，在試鏡的時候我有警告過你一次，不要亂來，這劇本是我親自拍板定下來的，要是由著你們演員胡亂改動，你這麼有想法，乾脆這個劇讓你來導好了！」

  「對不起。」

  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

  洛尋認錯的態度很誠懇，他知道和大鬍子硬碰硬是沒有好結果的，不過一昧的退讓就成了照本宣科的牽線木偶，所以道歉歸道歉，他不退讓！

  「張製片。」

  他開口道：「之前有幾場戲，我都是這麼演的，周導也沒有ng我，說明他內心是認可我這種表演的。」

  「你拿周導壓我？」

  張記忠的目光有些危險。

  洛尋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張製片，我的表演形式並沒有脫離劇本，和劇情也沒有出現違和的地方……」

  「洛尋！」

  遠處有喊聲。

  洛尋回頭，發現是周小文親自跑過來喊自己，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周小文一臉生氣道：「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回來進行拍攝，時間緊任務重你不知道啊！」

  「好的好的。」

  洛尋對大鬍子點點頭，然後感激的看了眼周小文，回到了拍攝場地，他知道，周小文的態度看似不滿，實際卻是為了自己解圍。

  「你要幫他？」

  張記忠忽然開口。

  這裡說話沒人能聽到，所以張記忠的態度並不客氣，兩人之前就已經爆發過好多次類似衝突，甚至當著劇組的面吵過兩回。

  「那小子挺好。」

  周小文聞言回頭看了眼張記忠：「你不覺得，他的改動讓慕容復這個角色有了點兒黑暗的味道嗎，這個角色的內心戲很足，南慕容北喬峰，南慕容太遜色的話，你覺得合適嗎，金老的武俠強調一個邪不壓正……」

  「你是在提醒我。」

  張記忠道：「他是金老定的角兒。」

  周小文笑了笑：「你也可以這麼理解，如果我無法說服你，那就請你也相信金老的眼光，如果讓他演一個臉譜化的角色，未免有些太可惜了，張製片，咱們的衝突，也別連累到這部戲。」

  張記忠冷哼一聲。

  對於張記忠而言，收拾一個洛尋並不難，哪怕洛尋是金老欽點的角色，但這裡涉及到一個是否值得的問題，自己要因為洛尋這點事兒，在金老心中留下疙瘩嗎？

  眯了眯眼睛。

  張記忠不再說話。

  周小文回到了導演椅。

  大家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卻也能猜到，因為洛尋的事兒，周小文和張記忠似乎又有了理念衝突，這讓劇組的氣氛再次變得壓抑起來。

  大鬍子陰晴不定。

  沒有人知道大鬍子想要幹什麼，但是周小文卻知道，這事兒不算完，大鬍子的念頭不通達，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拍攝重新開始。

  大鬍子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這個動作沒瞞過眾人，這一瞬間，周小文忽然大致猜到到張記忠想做什麼了，嘴角漫過一絲苦笑。

  站在張記忠的位置。

  想折騰一個演員可真是太容易了。

  搖了搖頭，周小文在內心嘆了口氣，他已經幫洛尋爭取到了改動劇本的資格，但也僅僅能夠幫到這一步了，剩下的戰鬥需要洛尋和張記忠正面交鋒——

  並不公平的交鋒。

  或許余敏導演可以說上話。

  但余敏本就是張記忠的左膀右臂，就算余敏內心也覺得洛尋的表演很有想法，也不可能明著跟張記忠唱反調，所以面對這種事情，余敏選擇袖手旁觀兩不相幫。

  似是心有所感。

  洛尋忽然看向張記忠。

  山雨欲來風滿樓，整個劇組都感受到那種劍拔弩張，一個小演員被權利超越導演的大製片給盯上，會是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