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誣告
2024-05-11 19:47:21
作者: 上山打老虎額
座師乃是是明、清兩代考生對主考官的尊稱,意為自己被考官垂青,所以一般是以門下相呼,論起來,知府點了葉春秋為案首,說是老師也不為過。
此人自稱知府,讓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涼氣。
這人神經病啊,沒事自稱知府好玩嗎?
鄧舉人想要笑,達官貴人他見得多了,本想告訴大家,自己什麼樣的世面沒有見過……這又黑又矮之人若是知府,我便是天皇老子。
只是這位『知府大人』背著手,一臉陰冷,徐徐走入堂中,此時首座上空無一人,知府大喇喇地坐下,他端起案前老太公方才用過的茶盞,舉起之後,宛如驚堂木一般的狠狠拍下。
啪……
「本官再問一遍,堂下何人!」
恰在這時,兩個公人沖了進來,腰間佩刀,在門前垂立兩邊。
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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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靂啊。
鄧舉人如遭雷擊,老半天沒有回過勁來,他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還真有可能是官身。
他抬起眸,見『知府』一臉肅殺,口吻不容人質疑的樣子,使他不由自主地道:「學生鄧賢達。」
劉知府眉頭一鎖:「鄧賢達,你因何狀告本官?」
鄧舉人即便是舉人,在河西這種鄉下地方或許牛氣哄哄,在奉化縣裡也算是很體面的人,可是在知府面前,而且還聲言要狀告知府,這就是雞蛋碰石頭了。
這年月,哪一個知府背後不是樹大根深,有極深厚的關係?人家在官場上傾軋多年,豈是你一個舉子敢告的?
即便鄧舉人被選了官,也不過是在縣裡去做一個主簿、典吏或是縣中教諭,屈居末流,在堂堂知府面前屁都不是。
鄧舉人腦子還是有點發懵,硬著頭皮道:「學生要狀告的是葉春秋,這葉春秋,德行敗壞,有辱斯文,膽大包天,他……他罵我賤人。」
事到如今,也只有奮力一搏了,鄧舉人咬咬牙,決定死硬到底,反正自己是舉子,所謂刑不上大夫,只要功名還在,寧波知府終究不能將自己怎樣,何況自己是杭州人呢,想要處置自己,那也是杭州學政的事,你寧波府管不著。
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寧波知府卻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葉春秋的身上:「春秋,他所言屬實嗎?」
問題好像是拋到了自己的身上,葉春秋也被寧波知府的架勢嚇住了,他很快回過神來,現在有舉子狀告自己,這舉人終究是有功名的人,即便是寧波知府,只怕也不好偏袒吧。
一個不好,還真可能陰溝裡翻船。
葉春秋定定神,暫時不去管寧波知府為何要來葉家,上前深深作揖行禮道:「學生葉春秋,見過恩府。」
知書達理最是重要,無論你對自己的敵人多麼兇惡,可是面對其它人,尤其是長輩,卻需要將嘴巴抹上蜜餞。
寧波知府頜首點頭,見葉春秋鎮定自若,眼中掠過一絲欣賞。
葉春秋便道:「鄧舉人所言盡都屬實。」
此言一出,卻讓劉知府不禁愕然了一下,這葉春秋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嗎?
老太公好不容易有了點盼頭,卻被葉春秋這傢伙的大實話氣得沒有背過去。
這個渾小子,真是愚鈍啊,這個時候當然是應該抵死不認,畢竟除了姓鄧的,這兒盡都是葉家的人,劉知府似乎也有袒護葉家的意思,只要鄧舉人無法舉證,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鄧舉人一聽,好像是抓住了葉春秋的話柄,頓時情緒激動起來:「大人,聽到了嗎?他一個小小童生,竟敢辱罵我,我乃浙江舉人,他對我造次,便是有辱斯文,懇請大人做主。」他眼眸眯起來,旋即又道:「若是學生在這裡討不到公道,那麼就要去杭州府狀告,要去學政狀告,甚至去提學都督衙署,普天之下,學生就不信沒有伸冤的地方。」
又是赤裸裸的威脅,我就是鐵了心要把事情鬧大,這裡不能公斷,我就去其他地方,只要四處去告狀,輿論就會起來,到時候士林清議一起,且看你們怎麼收場,你們就算是有什麼私交也不怕。
寧波知府皺眉,不禁轉頭又問葉春秋:「春秋,你還有何話說?」
葉春秋卻是抿了抿嘴,笑了:「學生無話可說,就請大人公斷。」
寧波知府哂然一笑,只好道:「鄧賢達,你再說一遍,你是要狀告葉春秋什麼?」
鄧舉人正色道:「自然是狀告他有辱斯文,品德敗壞。」這時候他學聰明了,不敢再告葉春秋的老師了。
寧波知府把臉一拉,突然正色道:「當真嗎?」
鄧舉人冷笑:「自然當真。」
葉春秋眼眸里掠過一絲笑意,卻是突然插嘴道:「大人,學生也要狀告。」
寧波知府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起來:「你要狀告何人?」
「學生狀告鄧舉人,告他誣告學生。」
寧波知府皺眉道:「這樣啊,一個是有辱斯文,罪責不小,另一個則是誣告,若是誣告,可就是反坐罪,這可是要革去功名的。鄧舉人、葉春秋,你們當真都要告?」
鄧舉人獰笑道:「葉春秋的罪證已經確鑿,大人,還有什麼好說的,他自己也承認……」
葉春秋同樣大叫:「大人,鄧舉人的罪證才是有目共睹,請大人治鄧舉人誣告之罪。」
鄧舉人覺得不可思議,這葉春秋是瘋了嗎,你自己承認了自己辱罵,現在卻還敢血口噴人?
鄧舉人洋洋得意地晃晃腦袋:「倒要看看,老夫如何誣告了你,難道你不是品行敗壞,不是有辱斯文?你自己承認辱罵了我,眾目睽睽,還想抵賴不成?」
葉春秋樂了,這個逗比,到現在居然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真是愚蠢啊:「是嗎,這麼說來,鄧先生是說何提學識人不明了?」
說到此處,知府已是眼睛一亮。
可是其他人卻是一頭霧水,鄧舉人腦子有點兒發懵,這怎麼就跟何提學有關係了呢?
他冷笑道:「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