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悶聲之響

  穆天琪聽了，眼神微微凜起，說道，「就像是你身後的人也在你的心裡頭種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麼？」

  話音剛落，只聽見一陣沉沉的悶響，穆天琪瞬間失去了意識，在他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一張清晰的臉龐在眼前一晃而過，像是一塊砸落在水面上的石頭，終於消失不見。

  夢裡是糾纏不清的打鬥和搏殺，穆天琪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不堪到這個地步，被毫不起眼的女人絆倒在地。

  「你在嗎？」

  

  空靈的女聲從耳邊傳來，帶著孤獨的絕望，穆天琪剛要開口，卻發現像有東西哽在喉頭，他說道，「在。」

  「我再一次被困在這個地方，真是造化弄人。」

  穆天琪 這才發現，他的手心早就濕透了，洞裡頭有滴滴答答的水聲砸下，將他們之間原本存在的尷尬給漸漸凍結，「你願意相信我麼。」

  說著，穆天琪淡淡笑道，「我其實可以理解你，畢竟是因為我，才讓你的人生這樣苦。」

  陸恩熙說，「其實從剛才，我就已經意識過來了，穆良娣的真正用心哪裡是我呢，在得到了目的之後，他就將我遺棄在了這個地方，我只能和你一樣，靜靜地等死。」

  「不會的。」

  穆天琪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這一句話來，陸恩熙問，「不會什麼？」

  「我不會讓你死的，在我的字典里，從來也沒有這一個字。」

  「是兩個字。」

  陸恩熙淺淺地說。

  這個古靈精怪的鬼丫頭，原來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試圖用自己的方式來紓解大人的心懷。

  「不管穆良娣和你說什麼，我都想提醒你，她自己就是個被仇恨遮蔽了目光的人，她沒有權利去批判任何人。」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信服於他麼。」

  陸恩熙看著黑色的空氣，眼神之中漸漸泛起的空靈像是一隻撲飛的孔雀，沒有腳，只能在黑暗中飛翔。

  「大概是因為她的苦難感動了你。」

  穆天琪在動用他的一切聰明才智來了解女孩子的內心。

  「他真的是太苦了，他對所有的人隱瞞，卻對我敞開心胸，這點信任倒是很重要的。」

  「可是按照我對你的理解，你的父親從小就給你這樣多的關懷和愛意，你還有什麼好欠缺的呢？」

  穆天琪用引導的方式和陸恩熙對話，說起來也蠻可笑的，什麼方法都好，他卻要在這樣命懸一線的時刻與陸恩熙談心，有的時候他甚至會想，也許在這樣無法顧及旁人的情況下，才能夠將事情漸漸理順。

  「有母親和母親的差別，難道你不知道麼？」

  陸恩熙說完，朝著空氣中呼出一口氣，「其是我們之間的境遇又有什麼區別呢，都是缺失了愛意的人，可是我憎恨的是，當初母親拋棄的人為什麼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血帶來的頭暈和宿命感，讓陸恩熙願意和穆天琪探討這麼多，在她的記憶之中，似乎還能夠感受到童年時候，齊燕寧給她的關懷。

  現在想起來，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合理了，就是因為齊燕寧瞭然所有的事情，所以才會見縫插針地去找她，而父親也沒有太阻攔這件事情，所有人都想將失去的東西加倍補償，終究造成了某個部分的過甚。

  「我寧可那個人是我。」

  穆天琪說完，眼神中帶了焦灼的熱，他雖然在權勢之中起起伏伏，卻不止一次想要逃脫，如果陸恩熙能夠生活在這樣的宅院中，也許能夠過得更開心一些吧。

  復仇與不復仇，其實是十分美妙的命題，有的人食之蜜糖，有的人食之砒霜。

  「你別假了，我不相信，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陸恩熙說完，又覺得胸腔之中泛起了苦澀，難言的脆弱感讓他的傷口更加疼一些，「其實母親為什麼非要留一個人在這裡呢，若是兩個人能夠做個伴，即便是浪跡天涯，生活也都不算是冷漠的。」

  穆天琪緩緩看向了陸恩熙的位置，「你認我這個哥哥了麼。」

  陸恩熙嘆了口氣，「有總比沒有好，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賭氣，真要說起來，有一個心疼自己的人又如何不好呢？」

  穆天琪聽了這話，難免悲從中來，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剛剛擁抱了幸福，又要被苦痛抽離，他的眼眶微微濕潤，「只是這一年我真的錯過了太多，我的孩子，我的妻子，還有你。」

  「那可未必。」

  在穆天琪看不到的地方，宇文昭昭站立在這座宮房的頂端，她是在一刻鐘之前感受到主人的呼喚的，在她出山谷之前，就已經和陸恩熙的父親說好，只要陸恩熙用自己的血液作為信號的引子，她必定要全力以赴地趕到。

  這一次的信號實在是太過於強烈，宇文昭昭的胸口撲通直跳，他們之間的這份默契是從小養成的，就算宇文昭昭身有所屬，卻不能違背那一場存了知遇之恩的諾言。

  「你有什麼辦法麼？」

  穆天琪 問，眼神之中閃爍的光芒是黑夜中綿薄的光，在某個地方熠熠生輝。

  「我的養父很好，我知道他身有所託，所以才會將所有好的東西都給我，包括在我年少的時候就為我培養了一個守護人，這個人武功卓越。」

  陸恩熙倒是鎮定了很多，手指頭上的麻木已經漸漸傳來，他知道，這是自己經脈漸斷的重要標誌，好像只有在被死亡完全包圍的時候，對於往昔歲月的想念才會更加炙熱一些。

  他必須和盤托出自己的感受，從前總有人在他的身邊做出引導，可終究不是自己想要完全傾訴的人，面前的這個人，是老天爺賞賜給他的，他怎麼能不好好把握呢。

  「我知道，乳娘信任的人，又怎麼會差到哪裡呢。」

  穆天琪似是在自言自語，妹妹看起來也是個有分寸的人，能夠這樣娓娓道來，倒是能在這樣困厄的環境中，有一席放鬆的細微空間。

  「這個姐姐身份不明，來去如風，她曾經說過，只要我在江湖上有什麼擺不平的，只要我的一個信號放出，必定全力以赴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