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6 終章（完）

  姜奈臉上神色未變，心底實際卻著急的不行。

  

  她知道應該相信沈翊，可就是壓不住擔心的情緒。

  日神化龍升天，實力陡然大增，龍身在空中蜿蜒徜徉，口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與此同時，姜奈感覺意識海內有什麼東西在跳動。

  抬手一招，歸墟大劍登時出現在她手中。

  劍身幽黃龍形圖騰，竟在姜奈手中微微閃動光華。

  「這是……這是無上神女以前所用的歸墟劍？」冷偉一臉茫然盯著姜奈，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帝，初次認識似的。

  所以說，神族至寶全都在女帝手裡？？

  造孽啊！

  歸墟劍莫非又是大王偷摸送給女帝的定情信物？

  「你這什麼眼神？」姜奈一瞧神族眾人的小眼神，登時說道，「朕沒偷！這是朕堂堂正正從天地極光中取出的絕品靈寶！」

  「想當年，朕第一次經受天地極光洗禮，天地給朕的就是這把破劍。」

  重的要死，還老是壓在她的小胖身體上，讓她動彈不得來著。

  眾人默默看了她一眼。

  冷偉急了，「陛下莫要亂說，這歸墟大劍乃我神族至寶上古神物，你看它劍身上這龍圖騰，就是當初無上神女封印的巨龍神魂……」

  「這樣跟您說吧？先前您看到的那兩條小幼龍，就是這條巨龍的仔！」

  「對對，陛下您趕緊將之解封，這會兒正好讓巨龍神魂前去幫忙應對化龍的日神閣下。」

  「哦？」姜奈沒急著解開那什麼上古封印，奇異的小眼神在神族一眾人身上掃過一圈。

  「陳供奉在哪兒？」

  陳供奉立時從人群後方擠了過來，還用力揮手大叫，「讓讓，讓讓讓讓。」

  沒聽到陛下在叫他麼？

  這些人可真不會看人眼色。

  陳供奉麻溜跑到姜奈面前，躬身行禮，「陛下。」

  「你聽說過這事麼？」

  「確曾聽聞過，族內早前是流傳過歸墟的傳說。據聞，歸墟大劍是無上神女的斬妖利劍，神女大人曾經用這把劍封印過一枚上古妖龍靈魄。」

  「但傳說終究只是傳說而已，老臣也不太確定。」

  冷大神侍這才明白，小陛下始終還未能完全相信自己。

  他不禁無奈出聲，「陛下，我等已經從流光鏡內滾過一圈，自是不會背叛您。這種上古秘聞，以陳供奉的低微身份，大抵就只能是聽說。」

  「但老夫與羅大神侍算是當年的親歷者，此事有目共睹。」

  「對對。」羅大神侍點頭回應，「陛下別聽陳供奉胡說八道。神族一些上古秘辛，傳來傳去傳到最後，都已經傳的亂七八糟。」

  「這龍形圖騰封印的是古神龍魂魄，當時是上古神女的契約獸。」

  「無上神女投入無盡深淵前，將戰死的古神龍魂魄封印在劍身中。當時，歸墟隨著無上神女一起投入深淵……」

  說到這裡，羅大神侍才猛地反應過來。

  「歸墟應該在無盡深淵內，你們是……」

  「都說了，這把劍十幾年前就跟著朕了！不是從你們無盡深淵裡偷的。」姜奈猛翻白眼沒好氣打斷，「是天地極光賜予的禮物，懂不啦？」

  「趕緊別廢話，繼續說，怎麼解開封印。」

  既是無上神女的契約獸神魂，那就肯定沒問題，放出來一定能幫到小冰塊。

  說話間小冰塊的身影已完全被日神那龜孫化為巨龍的長長身體給圈在其中，從他們這地面方向看過去，只見一片飛沙走石日月遮光，啥也瞧不清楚。

  天地極光偷的？

  眾人默默抬頭望了眼天。

  「陛下，解封只需用主人之血抹在劍身，並施展我們神族的解封術。」羅大神侍從納戒中取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小本子遞給她。

  「解封術就在這上面。我們無上神女當時會用不少種類的咒印，您看看？」

  姜奈伸手接過，翻著那本破爛小冊子，一邊看一邊點頭，「這個朕會，這個朕也會。」

  「原來如此。」姜奈頷首將破爛小冊子丟回去，「封印術小冰塊教了朕不少，你們退後幾步，朕要開始了。」

  一眾人默默往後退去，眼巴巴瞅著這位。

  姜奈雙手掐訣非常迅速。

  羅大神侍等人一瞧，頓時也沒啥脾氣了。

  女帝會神族封印術完全不稀奇，這不有大王在麼？女帝想學什麼，估計大王都會傾囊相授。

  女帝若想學更多，大王指不定會把神族太廟都給偷個遍，把老祖宗的功法都挖掘出來奉送給她……

  以姜奈為中心的地面，霎時亮了起來，歸墟大劍陡然躍到半空，劍身暴漲足足兩米。

  一把大劍在風中錚錚作響，搖晃劍身，圖騰封印陡然放出華亮光芒。

  「吼！！」一道虛幻龍影從劍身上浮空直上，繞著大劍盤旋兩圈，沖姜奈點點龍頭，隨即轉身便向飛沙走石的戰場中心飛射而去。

  「神子，我來助你取下鎖魂釘。」

  姜奈仰頭看去，只見龍身超越百丈，無窮無盡遮住蒼天曜日，一時間四周陽光盡失，天地為之黯然失色。

  姜奈看得精神大振，搓搓小手躍躍欲試，「朕上去幫幫小冰塊如何？」

  羅大神侍趕緊搖頭。

  冷偉面無表情道，「陛下還是不要了！若您有所損傷，大王鐵定會把咱們的頭都砍下來！」

  「那朕就上去瞧個熱鬧，不插手。」姜奈招手間已經把葉之靈喚出來，整個人往上一蹦。

  眾人嚇了一跳，趕緊跟著她一塊往上蹦。

  姜奈轉頭瞅了他們一眼，「幹啥呢？」

  「陛下您要去的話，還是讓咱們跟隨在身後保護一下。」

  姜奈撇撇嘴，小小聲道，「誰保護誰呢。」

  話是如此，卻還是讓葉之靈伸展擴大足以容納下所有人。

  當葉之靈晃晃悠悠升空，飄向巨龍爭鬥漩渦中心時，所有人不禁捏了手冷汗。

  除了……心大的姜奈。

  「莫慌。我給你們加一個御印。」姜奈隨手橫出一柄寶光流竄的權杖，揮動幾下單手打出一個訣。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霎時感覺四周氣流微微一頓。

  仰頭一看，只見一道淺紅透明罩子，將所有人罩在其中，登時便發覺外面流竄的氣流，完全打不到自己身上。

  這是……

  吃瓜最佳咒印防禦印記，姜奈平時不怎麼用，今天坐看巨龍爭霸，御印用的非常棒。

  「奈奈，你的咒印之術，簡直登峰造極！」作為頭號粉絲的小胖，果然一如既往開口夸。

  他伸手摸摸毫無實體的淺紅罩壁，咧嘴笑出聲來，「比起當初在學院裡的你，現在的咒印強力許多啊。」

  姜奈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姜奈讓葉之靈停在半空，眾人此時可以平視前方。

  只見金色巨龍虛影，與日神化龍的身體纏鬥在一起，嘭然爆開一道氣流。

  站在最前方的羅大神侍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下意識抬手。

  卻見那猛烈氣流撞到他面前，一下被女帝的御印擋了下來。

  兩相交匯，氣流撞在御印壁障上，發出滋滋聲響，御印罩子紋絲不動，氣流卻逐漸消弭無蹤。

  女帝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更強！羅大神侍心底生出這樣一個想法。

  隨即再次慶幸，還好他順大流投降得快，不然今次鐵定完犢子……

  「咚！」巨龍與幻影撞出一記猛烈聲響。

  煙塵茫茫間，一道修長身影緩緩從中走出。

  羅大神侍不由精神一振，「是大王。」

  「看他眼睛！」有人驚呼出聲。

  姜奈早已瞧清楚了，此時的沈翊面上一片冰漠之色，眼裡閃動著絲絲縷縷金色光華，亮的驚人奪目。

  身上的鎖魂釘被龍之神魂給解開了！

  化龍的日神嚎叫一聲，仿佛感受到莫大危險，甩動龍尾便要向後逃竄。

  然而，沈翊伸指虛虛一點，一縷金色光芒瞬間在日神尾部炸開。

  「轟」的巨響過後，日神慘嚎出聲，使勁擺動的龍尾也跟著搖搖晃晃垂了下去。

  「日神大人！」日神殿一眾信徒驚慌失措尖叫出聲。

  這一瞬慌亂，立時被折翼軍黑甲衛等人找到破綻，殺進人群不由分說斬殺叛逆。

  「叛軍殺無赦！」折翼軍首領高舉手中鐵劍怒吼一聲。

  「孤本來以為你要等一等在動手，沒想到你們如此急不可待！」神翊唇齒間吐出冰冷冷言語。

  「你以為全神族就只有你能化龍？」一語落下，神翊在日神面前化作一條金龍，利爪猛然朝他頭上拍去。

  先前除了神龍魂影追著他窮追猛打，還有兩條小龍從旁撕咬助陣，日神早已是疲憊不堪。

  如今眼睜睜看著神翊在他面前化作一條金色巨龍。

  日神呆若木雞。

  四打一，這還怎麼打？

  日神搖頭擺尾猛烈晃動身形，直接向後逃竄。

  然而此時他再想逃明顯已是遲了。

  神翊兜頭放給他一招千里冰封，疾速蔓延的寒冰瞬時在半空中結成冰花，繞著日神龍身環形轉圈。

  速度之快，日神根本無法反應。

  「轟！」從天而降的冰柱狠狠撞在龍身上。

  日神慘嚎直墜，龍身一寸寸縮小，蟲子似的在半空拼命蠕動掙扎。

  可惜來不及了。

  山嶽般巨大的冰塊從天而降，轟隆轟隆將它砸倒在地。

  百丈高空落下來，再加上山體似的冰塊衝擊，可想而知日神閣下有多慘。

  「日神大人！」他的追隨者們登時都被嚇瘋了。

  冰塊從天落下時，十分精準避開折翼軍黑甲衛等人，兜頭兜腦砸死不少日神殿弟子。

  眾弟子們回頭望去，哪裡還能瞧見日神大人的身影。

  他早就被埋進一座冰山下，也不知狀況如何。

  一條燦燦金龍呼嘯而下，到了近前時，已重返人形飄然落下。

  揮手間那座冰山便騰飛而起，高懸在半空中。

  眾人忍不住仰頭打了個哆嗦，默默往後退了好十幾步，避開這座冰山轟擊的範圍。

  姜奈坐著葉之靈，帶著一群吃瓜群眾飄到沈翊身旁，蹦躂下來沖了過去。

  沈翊仿佛背後長眼，伸手握住她小手，將她拉到身側，「我沒事。」

  姜奈抬手把脈，又摸摸他身子，「都解了？」

  「嗯，輕鬆自如不少。」沈翊沖他微微一笑，抬手間又搬開一地的巨大冰塊。

  眾人這才看到壓在下面面如金紙身體顫縮不止的日神大人。

  與此同時，星神與風神光神帶著眾神院諸多弟子匆匆趕了過來。

  星神當先喝道，「日神離經叛道妄圖謀取大王性命，現已被除族。剩下不想死的，趕快扔掉手裡武器，全部跪下！」

  尚在負隅頑抗的日神殿弟子，這下是都慫了。

  眼看星神他們帶來這麼多圍追堵截的兵士，個個嚇得臉色發白。

  再瞄到他們崇拜的日神大人，慘白著張臉癱坐在地的模樣，霎時都興不起再作抵抗的念頭，紛紛丟了手裡的兵刃，「噗通噗通」接二連三跪倒在地。

  日神殿一眾弟子紛紛哭著喊道，「屬下知錯。」

  星神沉著臉大手一揮，「全都綁了，回頭再行發落。」

  他又轉頭看向狼狽不已的日神，搖搖頭眼神憐憫，「活了幾千歲你也夠本了。你以為大王還是以前的大王，女帝還是以前的女帝？能夠任憑你日神殿月神殿隨意拿捏？」

  「老夫是為了整個神族發展，為了壯大神族。」日神冷笑出聲，「神族交給這小子，他回頭就會將所有人賣給姜族女帝！」

  「你閉嘴！」羅大神侍呸了日神一口，昂著脖子義正言辭道，「我們是甘心情願追隨女帝！追隨女帝與追隨大王有什麼區別麼？」

  區別特麼大了！日神目光噴火盯著羅大神侍，「你，你們，還有你們，竟然全都臨陣叛逃投降敵營！」

  冷偉不動聲色面無表情，抬手向天微拱，「天地都如此欣賞女帝，我等凡人自當追隨正主。」

  不特麼追隨女帝，難道追隨你們這波蠢蛋，一塊兒作死？

  星神不再理會破口大罵的日神，轉身沖沈翊行了一禮，「請大王發落這些神族叛逆。」

  「孤從無盡深淵出來，感覺那裡還不錯。」

  姜奈聞言眼睛一亮，點點腦袋，「確實挺不錯，不過不能讓他們進去騷擾先祖亡靈。」

  「也是。」沈翊點頭，「那就抽掉他們的根骨，讓他們降為普通人，再流放入內，奈奈你覺得怎樣？」

  「你這提議相當不錯。」

  星神無語點頭，光神含笑望著這對損人小兩口。

  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把神族進行一次大清掃，也能再次鞏固大王的地位與皇權。

  腐肉終將挖掉。

  新的文明定可以讓神族眾人重新綻放新生。

  「傳令中央大陸各方勢力，一月後前往北姜覲見女帝。不服者，便讓他們像日神大人這樣。」

  神翊抬手間將日神吸附到身邊，一手掐住對方脖頸。

  「當年，母親能幫助你們獲得神格，現在孤亦可以剝離你們的神格。」

  日神面色大變，驚恐瞪大眼盯著面前神色冰冷的男子。

  「大，大王，大王……救，救……」他眼睛不斷向旁邊瞟去。

  接收到的卻是星神、風神、光神三人無情冷眼一記。

  「救，救……」日神的目光落在帝氏一族眾人身上，拼命掙扎手腳，像一條垂死之魚。

  帝清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做什麼春秋大夢惹到這樣一對凶神！這不自取滅亡麼？

  日神氣息奄奄跪倒在地，口中不住發出慘叫。

  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本能感受到強大的神格正逐漸離自己遠去。

  神翊他真的敢……

  「啊，啊啊！」日神側臥在地，雙腿不停掙動了下，痛到整個人都麻木。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直至再無聲息。

  神翊拂袖拍拍並不存在的灰塵，淡淡說道，「把日神的頭顱保存好，各方勢力如若不從，可以把這東西給他們看看。」

  然而，並不需要日神的頭顱。

  中央大陸各方勢力在接到神界城下發的命令時，當即全部往北姜涌去。

  哪裡需要什麼一個月，眾人提前一個月都入了北姜，等著排隊覲見女帝。

  女帝連日來忙的腳不沾地幾乎要飛起。

  慣是甩手掌柜的她，意思意思接見了幾波勢力領袖，隨即便將此事都推給蘇漾他們幹了。

  服用九元補魂丹徹底恢復元氣的柳拂衣，一出來便發覺事情搞完了，登時扼腕不已。

  原本還想幫奈奈打死那幫神族人來著。

  沈翊那小王八蛋打不得，打打他的徒子徒孫總可以叭。

  奈何再無這機會。

  姜奈做了個夢，夢裡看到久違的母親。

  上一世的鐵血太后。

  她仿佛正坐在自己身邊，滿目慈愛望著自己。

  她甚至能感受到母親的手指，溫柔地在自己額頭摸了摸。

  「起來用膳吧，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

  她聽到她的聲音了。

  窗外還探入玉和那張小巧精緻的笑臉，歪著腦袋沖她招招手，「皇姐，陪我玩呀。」

  那種真實感讓她一下醒了過來，霍地豎起身體。

  風吹草動都能讓神翊驚醒，更遑論事關自家媳婦兒！

  神翊連忙跟著坐起，揚手間點亮床頭一盞淡淡宮燈，「奈奈，做噩夢了？」

  他伸手摸摸她額頭，姜奈這才發覺，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沒有，不是噩夢。」姜奈搖搖頭，目光悵然望向窗外，「我好像……看到玉和了。」

  沈翊有些緊張地握住她手指，「你答應過我，再不做那違背天意之事。」

  天譴有一次就夠了，再來一回怕是真會死！

  「答應我別去算。」

  「傻瓜。」姜奈笑著朝他投去一眼，「玉和天命顯貴，上一世過得很不好，轉世托胎定能富貴吉祥如意。」

  沈翊看她神色正常，心中微定，忽而笑道，「奈奈，你說富貴吉祥，我便想起你那富貴爹了。」

  他是有意岔開話題，姜奈又豈會不懂。

  沖他一笑，「我也想他們了，等事情全部忙完，回去看看吧。」

  「好。」沈翊將她鬢邊碎發捋到耳後，溫柔一笑。

  ……

  四年後，上京安平街

  「小殿下，你慢點跑，慢點吶。」兩名僕婦追著身手矯健的小孩，一路追一路喊，滿頭大汗急得直跺腳。

  姜奈悠哉游哉跟在她們身後，擺擺手道，「難得出來玩，你們隨他去吧。」

  小孩個子小小的，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一下便沒了身影。

  幾個僕婦侍衛急得不行，「陛下，小殿下跑沒影了。」

  「不必擔心。」姜奈笑著搖頭，「這孩子都三歲了，朕往年三歲的時候，都能上房揭瓦畫符篆。」

  眾僕婢面面相覷。

  柳拂衣笑著揮小扇，「對，隨奈奈。」

  姜奈橫了他一眼，「九千歲大人您真不遮遮臉麼？等下別讓這大街小巷的都堵了。」

  「哪有那麼巧，本尊消失這麼多年，早就被人遺忘了吧。」

  一語甫落，就見街角竄出一群揮著紅紅綠綠手帕子的女人們，年少年老的都有，個個就跟瞧見偶像回歸似的，揮著手絹朝他們跑來。

  柳拂衣一整張俊臉僵化。

  「九千歲大人吶……」

  眾女過街如蝗蟲掃境，嚇得柳拂衣臉如土色一把抓住姜奈胳膊，「奈奈，我先避避！你幫我搞定她們。」

  說話間，人早已遁入山居圖內，再不敢出來招搖。

  姜奈無語扶額，趕緊招呼幾個看呆的僕婦侍衛，「跑啊，還等啥！」

  「九千歲大人吶……」

  她依稀仿佛又看見當年在上京書院的那一幕。

  幾個美男憑欄招搖，下面一群花痴圍追堵截圍觀。

  現在特想知道，沈瀟然他們是不是都不能上街……

  這得少了多少樂趣啊！

  「主子，咱們好不容易回雲天大陸一趟，是不是應該先回姜家。」

  「不急，等沈翊從宮裡出來再一塊回去。」

  「娘親若是見我一個人回，指不定要多擔心呢！說不定又要胡思亂想。」

  「娘親娘親娘親！」一個脆生生的喊聲傳入眾人耳中。

  幾個僕婦頓時滿面笑容，伸手拜了拜，「謝天謝地小殿下終於回來了。」

  女帝可真是心大啊！

  啥也不管，兒子跑了也不追……

  這當然，以小殿下如今的身手，橫掃雲天大陸倒是也沒多大問題。

  只是他太小了，沒來由就讓人擔心。

  「娘親娘親娘親。」神瑜小朋友一路跑回來，撲到姜奈懷裡撒歡叫道，「娘親娘親，有人追兒子！」

  「誰追你？」姜奈一抬頭，就見十幾個窮凶極惡的大漢持刀追來，街上行人紛紛避讓，露出一臉驚慌之色。

  「兔崽子我讓你跑，你還跑！！」為首一個漢子露出半條臂膀，臉中間卻印著一個滑稽的小腳印。

  後面追來的那些漢子，個個比他還悽慘。

  不是衣服破破爛爛，便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個個瞪著神小朋友眼神充血。

  「娘親娘親。」小傢伙抱著她的腿一路往上攀爬，利利索索爬進她懷裡，控訴，「娘親他們欺負兒子。」

  「都不知道誰欺負誰！」大漢怒聲吼道，「你是這兔崽子娘？」

  「放肆！」黑甲衛怒聲吼道，雙目精光畢露，刀已出鞘半截。

  這山海般兇猛的氣勢頓時將眼前這群歪瓜裂棗都嚇退半步，膽戰心驚抬頭去看。

  感覺這一行俊男靚女似乎有點不甚好惹。

  姜奈不以為意擺擺手，「說吧，兔崽子幹啥了？」

  「兔……小公子在我們賭坊大鬧一場，不但砸了好幾張桌子，還，還將我們打成這樣。」

  姜奈低頭盯他，「幹嗎無端惹事？」

  「並非無端。」小孩子嘴叭叭的跟他爹一樣能嘮，「是他們窗旁貼著一張老舊賭約，賭你在爹爹手裡，活命不過三旬。」

  姜奈一愣，隨即抽了抽嘴角。

  小娃娃從兜里取出一張已經抓的皺巴巴的黃紙，「你看娘親你看，這裡寫著你和爹爹。」

  姜奈輕咳一聲，「沒事了，都散了吧，散了，沒啥好看的。」

  「誒呀，老婆子想起來了，這不是姜大人府上的四小姐麼？」

  「對對對，就是她！」

  「我的媽呀四小姐回來了，趕緊跑啊！」

  「四小姐熱鬧你都想看？嫌命長了真是！」

  「姜大人官居三品時，四小姐都惹不起，別說現在！姜大人官拜宰相啦！」

  「惹不起惹不起。」

  「跑啊……」

  姜奈面無表情望著這群抱頭鼠竄的路人。

  活像她是啥羅剎降臨似的，一時間街鋪兩旁都傳來「碰碰碰碰」的關門聲。

  不消片刻時間，路上跑得只剩那群賭坊的人，跟他們大眼瞪小眼。

  有個娃娃還從街邊窗口探出來張望，被他家大人緊張兮兮拽回去，窗戶「嘭」一下關上！

  「你是四小姐！」為首那漢子聲調都變了。

  姜奈：……

  「噗通。」漢子跪倒在地，戲精附體似的哭得稀里嘩啦，邊哭邊賠罪，「四小姐饒命四小姐饒命，小的不是有意得罪貴公子，四小姐富貴安康四小姐大人大量，您就當小的是個屁，把小的們放了叭！」

  姜奈：……

  「四小姐您不說話，奴才就當您答應了啊！」

  「快，快把昨兒從晉州收的花開富貴吉祥如意金首飾一對取來，回頭立馬送到姜府，就當是小的們賠罪禮了！」

  「謝謝四小姐寬宏大量，原諒小的們此次以下犯上之罪，謝謝四小姐。」

  「謝謝四小姐！」一眾賭坊漢子「嘣嘣」磕頭如搗蒜，沒等姜奈出聲，回頭便跑。

  一個個就跟身後被鬼攆著似的，跑得如狼似虎……

  神瑜小朋友眼睛發亮盯著面無表情奈，「娘親，他們都懼怕你耶！」

  「你看錯了。」姜奈沒好氣地戳戳兒子腦殼，「一天天就你事兒多，簡直比娘親當年還能搞事，走了，回家。」

  「我們不等爹爹了麼？」

  「都等他半個時辰了，磨磨嘰嘰還不出來，走走走了。」

  「娘親，那為什麼坊間賭坊會開有這樣一個賭局，賭你在爹爹手裡活命不過三旬呢？」

  姜奈一臉心虛：「這事要從一副山居圖說起。」

  「當年呢，是娘親年少無知，錯把你爹當成個大冤種，坑在一副畫裡，差點把他給活活餓死。」

  神瑜小朋友：「……那您當時怎麼想的呢？」

  姜奈想了想，「就感覺他怪可憐的，餓得腰太細，人就跟麻杆兒似的，隨時都有可能被你娘一拳打飛出去。」

  跟在女帝身後的一眾人，默默偏頭扶額。

  楚游忍不住輕咳出聲，「陛下，大王過來了。」

  「嗯？啊！」姜奈立馬收住自己天馬行空的幻想，轉頭沖男人露出一個大大笑容，「小冰……」

  她尾音頓住，目光落在幾人身上。

  跟沈翊一道出來的，還有沈雲、沈瀾、沈瀟然、衛柟雪幾人。

  一如當初初見時，笑意淺淺，煥發久別重逢的喜。

  「好久不見。」姜奈不禁笑了。

  ……

  姜家這一天真是忙的人仰馬翻。

  宮中幾尊大佛全來了，姜富貴登時有種回到當初之感。

  記得多年前，攝政王他們沒事就往他姜家跑，一開始他還不造怎麼回事呢！

  而且當時老被攝政王針對，一天天給安排超量工作，還成天給扣月俸！

  不像話！

  現在老丈人看女婿，還是有點看不順眼。

  小冰塊同學便只能繼續端著笑臉，跟老丈人虛與委蛇，其實心早飛到媳婦那裡。

  後廂房內，邱氏摟著閨女又哭了一場，喃喃抱怨這小沒良心的東西。

  姜奈拉著邱氏的手，親親熱熱挽著，「聽說大姐姐又懷上了？這些小孩衣物都是為大姐姐準備的麼？」

  說起這邱氏便有些臉紅，話也一下頓住。

  姜奈心生好奇，低頭看母親，這一打量，不由笑出聲來，「母親，您又給我添了個小妹妹呀！」

  邱氏老臉都漲紅了，輕輕捶了女兒一下，「全怪你爹！老不正經的傢伙。」

  「那孩子都快三歲了。」邱氏也忍不住笑。

  「還好是個乖巧的。剛才被乳母帶去花園玩了，等下你見見她。」

  「好，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她們這輩應該都是念字輩，姜奈算是個異數。

  「玉和，姜玉和。」

  姜奈一愣，心中忍不住微微一跳，「排行不是念字麼？」

  「是啊，玉和這孩子說來也怪，她出生時緊握拳頭，手裡攥著半塊玉碎。」

  「你這孩子，以後事情忙完了，要經常回來看看。老太太……唉。身體每況愈下，你去看過了吧。」

  姜奈點點頭，「祖母她……天命所歸之期快到了，母親要多勸勸父親。」

  邱氏輕輕抹了下眼角，「我知道，老太太也想得開，讓她一直開開心心即可。」

  「哦對了，姜懷那孩子也來了。」

  「姜懷！」邱氏忽然沖門外叫道，「臭小子，你還不進來見過姐姐？」

  此時陽光正好，一名眉目清俊的少年從門外逆著光走入，規規矩矩沖倆人拱手行禮，「見過母親，見過四姐姐。」

  姜奈撲哧一樂，沖他招招手，「六弟，許久不見，可否想念姐姐？」

  姜懷漲紅臉，不好意思地微低著腦袋。

  想啥啊？是想見面一頓打還是咋滴！他至今都難忘！

  姜奈望著他笑，「六弟，聽說你春日後便要外放為官，要好好干哦，姐姐看好你！姐姐先給你送上一份禮物，就當是賀喜。」

  「還不快謝謝你四姐姐。」邱氏眉眼間儘是幸福的笑意。

  姜懷反應過來，連忙又行過一禮，雙手接過姜奈遞來的一塊玉佩。

  「這是空間玉，跟納戒一個作用，你滴血認主後記得貼身收放。」

  「謝謝四姐姐。」小伙子臉上頓時洋溢起少年人青春活力的笑容。

  「稟大夫人，韓國公府、定遠將軍府來訪，說是要拜訪四姑娘。」

  姜奈挑挑眉，握了握邱氏的手，「母親，您幫我應付應付，我去花園走走。」

  她可懶得應付這些閒人。

  邱氏知道她脾性，笑著頷首點點她額頭，「別走遠，等下就要用午膳了。」

  丞相府比起當初的姜府，翻了三倍之大。

  如今姜家三兄弟住的都十分寬敞，托老大姜富貴的福，老二老三事業發展的也很不錯。

  姜老二的生意如今已發展到江北，整個姜家兄友弟恭一派和諧。

  老二老三前兩年娶回來的媳婦兒，都是經老太太和邱氏親自相看的，小日子總算回歸平靜，再也沒什麼奇葩水仙之流來作亂姜家。

  姜奈從迴廊繞到花園，掀開一截梅枝，腿上便感覺被什麼輕輕蹭了下。

  低頭一看，見是一隻鏤空竹球滾到她腿旁。

  緊跟著便有個軟糯糯的小粉糰子，邁著腿朝她這跑來，「姐姐，姐姐，球球，球球。」

  姜奈下意識蹲身，一把抱住投身過來的小粉糰子。

  定睛一看，心裡微微一顫。

  乳娘與兩個僕婦緊跟而來，看到此景急忙道歉，「四姑娘，四姑娘對不起，這是九姑娘。」

  「玉和。」姜奈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腦袋，「玉和，你是朕的玉和麼？」

  她伸手翻開小姑娘頸間的細繩，抽出一塊碎玉，眸光霎時便凝固住了。

  「姐姐？」小姑娘軟糯糯開口，偏著腦袋看她。

  「玉和，玉和，姐姐終於又見到你了。」

  乳娘與幾個僕婦忍不住對視一眼，感覺有些驚疑。

  四姑娘剛剛好像是……流眼淚了？

  「姐姐。」小粉糰子昂起腦袋，大眼睛撲閃撲閃望著她，「姐姐你陪我玩球球嘛。」

  「九姑娘，這是你四姐姐，四姐姐很忙的，她沒時間……」

  「好。」

  「姐姐。」姜玉和眼睛亮晶晶望著她，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姐姐陪玉和用膳，吃瓜瓜。」

  「吃瓜瓜。」姜奈點頭，抬手將玉和抱了起來。

  玉和開心地直笑，聲音脆而發亮。

  乳娘一臉稀奇望著兩姐妹轉身玩球的背影，「頭一次看到九姑娘這般親近人呢。」

  「是啊，以往除了大夫人，九姑娘很少親近人的，連大老爺都不受待見。」

  呃……

  乳娘很想說，大老爺受誰待見呀！

  四姑娘六少爺九小姐的，誰待見過大老爺呀！

  鏤空竹球飛舞著躍起，在冬日暖陽下劃出一道拋物線。

  它落在地上，一大一小倆人發出歡快的笑聲，手牽手在雪地里跑來跑去。

  沈翊好不容易擺脫囉里囉嗦的老泰山，領著兒子跑路過來找媳婦。

  遠遠便瞧見這樣一副畫面。

  披著雪白毛絨大氅的愛人，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堆起的雪人旁相視而笑。

  沈翊酸了。

  懷裡的兒子更酸！

  「這哪來的小不點？娘親為什麼看著她笑？」

  「娘親從未對瑜兒這樣笑過！」次次都是皮笑肉不笑噠！

  沈翊拉著兒子一路跑過去，「奈奈！！」

  「娘親！」

  一大一小倆人瞬間破壞姐妹倆難得的玩樂時間。

  粉丟丟的小姑娘鼓起腮幫子，扭頭瞪著父子倆。

  「娘親。」三歲就能滅掉半座山頭妖獸群的兒子，酸溜溜溜達到姜奈腳下，蹬腿想要往她身上爬。

  「娘親，孩兒也要抱抱，抱抱！」

  沈翊一瞧，酸的不行，腿長手長先一步竄過去，撈起媳婦摟到懷裡，「媳婦，為夫也要抱抱。」

  姜奈瞅著這對父子倆，哭笑不得。

  「都多大人了，幼稚！」姜奈伸手輕推他額頭，「走啦，要開宴了，別讓富貴爹久等。」

  沈翊眸子彎彎望著她，「好。」

  神瑜小朋友不能跟娘親貼貼，只能一溜煙爬上老父親的背，趴在他肩頭跟姜玉和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你是誰！」

  「瑜兒，對小姨母客氣點。」姜奈捏捏兒子肉嘟嘟的下巴。

  神瑜小朋友，一時間只覺晴天霹靂落在自己腦袋頂。

  看起來沒比他大多少的小姨母！

  玉和小朋友沖神瑜小朋友甜甜一笑，「瑜兒好。」

  神瑜：……

  小殿下輩分突然矮了下去，心情很不爽。

  沈翊抬手拍拍兒子的腦袋，攬著姜奈的腰轉身往廊亭外走去，「奈奈，剛剛富貴爹問為夫討要剋扣的俸祿。」

  姜奈差點笑出聲來，「你怎麼說的呢？」

  「這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還記著呢！我當然是給他了。」

  能咋弄？誰讓現在人家是他泰山大人。

  姜奈哈哈大笑，伸手去捏沈翊的腰，「你當年可壞了，現在還有好多人不喜歡你。」

  倆人邊走邊笑，身後是一株株盛開正艷的梅花，花葉相映，於枝頭綻放……

  2023.1.17凌晨四點二十

  梓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