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要麼進來要麼滾！

  楊家。

  楊老爺子今年六十五歲，頭髮花白，精神矍鑠，坐在高位上不知思慮著什麼。

  只見管家急匆匆地走進花廳里，看向上首的楊老爺子回話道：「啟稟老爺，三房的大少爺他不願意回來，叫老奴給您帶句話，說他與楊家已經恩斷義絕。」

  楊老爺子一聽，頓時怒了。

  

  「糊塗東西，他乃是楊家血脈，就算是死也是楊家人，說什麼恩斷義絕的胡話，你趕緊讓三爺親自去接他們母子倆回來！」

  若非報喜官上門，楊老爺子還不知道自家竟然真的能改換門庭。

  只是可惜，中舉的是個庶孫，若是長子嫡孫該有多好啊！

  楊家早在楊老夫人去世的時候就已經分家，說是分家不過是將五進深的大宅院分成了四份，各自單獨砌院牆開了門，但三個房裡和楊老爺子四家都要從南邊的正大門出入。

  如今，楊家大房二房都落寞了，不如三房人丁興旺，楊老爺子平日裡自然是偏心著三房，但也為大房二房惋惜。

  本以為等他百年以後楊家會落寞，沒想到峰迴路轉，直接改換門庭。

  那得把所有人都叫回來，好好籌謀一番。

  三房那一脈必須分出去單過，不能沾染生意上的事情半分，大房二房也必須支棱起來全力支持楊沛科考。

  就算等幾年考不中，已經是舉人了再花點錢做個縣令也是可以的，等楊沛成為青陽縣的縣令，那他們楊家還不立馬成為河灣鎮乃至整個青陽縣的富商榜首。

  楊老爺子斗一輩子，都沒斗過其他三家，沒想到臨了來了希望。

  他現在就美滋滋地等著舉人孫子回家。

  至於三房那個偏心眼又愛挑事的兒媳……楊老爺子濁黃的眸中閃過一抹冷厲，等孫子回來，也該敲打處置了。

  河灣鎮的鄉下楊莊，乃是楊家的一處莊子，莊子不大有一百多戶人家，莊子由楊老爺子的奶嬤嬤錢家人管理，而楊沛的生母周姨娘就被安排在這莊子上干苦力活。

  好在周姨娘平日在府上就沒少做活，來了莊子上被夫人派錢家的人磋磨也受得住，又逢盛夏，也就皮膚曬黑了一些，人更清瘦點了。

  若非楊沛，周姨娘也不會如此勞苦，忍受夫人的磋磨，她還不知自己被趕來莊子上，兒子就被打斷腿給扔出楊家。

  楊沛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生母的消息，然後找了媒人上門求娶朱桃花，再在河灣鎮賃了一座二進深的小院子，等著找到生母便將她接到自己身邊照顧。

  一連數日終於有了生母的下落，楊沛馬不停蹄地趕來楊莊。

  周姨娘正在後院漿洗衣裳，只聽身後一道熟悉又激動的聲音傳來。

  「娘！！！」

  楊沛眸中含淚的看著干粗活的親娘，等周姨娘一轉身，看見楊沛清瘦又高大的身影，頓時喜不自勝。

  「沛哥兒！」

  周姨娘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走上前想要摸摸兒子消瘦的臉頰，一想到雙手沾滿皂角水，碰到皮膚會不好，便又收回手，滿目盈淚又開心笑著盯著兒子。

  「瘦了，也更俊朗了，還是我沛哥兒長得好看，就跟畫上的謫仙一般。」

  楊沛瞧著一段時日不見，娘親頭髮白了不少，臉頰黝黑飢瘦，便知道她沒少受苦。

  他鋒利的眼神狠狠掃過身後的幾個人，然後轉身看著周姨娘，抓住她的手激動道：「娘，是孩兒不孝，孩兒來晚了，孩兒這就帶你回家。」

  周姨娘有些怔然。

  「是老爺讓你來接我的嗎？」

  楊沛渾身一震，深呼吸一口氣後轉身笑著看著她：「嗯，咱們回家再說！」

  周姨娘頓時欣喜，跟著兒子一起離開了楊莊。

  趙家人已經得知喜訊，自然不敢阻攔楊沛，由著母子倆離開。

  一直回到鎮上的小院子裡，周姨娘好奇怎麼來這個地方了，楊沛這才解釋：「娘，從今往後我們與楊府那邊無關，孩兒考中舉人了，日後就由著孩兒給你養老，護著你，不讓任何人來欺負你！」

  周姨娘微蹙秀眉：「啊？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楊沛知道娘親喜歡父親，但父親根本就不喜歡她，不過是年少時的衝動和一時歡喜而已，若不是自己，恐怕父親早就將娘親忘卻九霄雲外。

  偏偏娘親一直覺得父親待她很好，這一次趕去莊子也是因為他想要求娶農戶之女，甚至不惜放棄掌管楊家生意，令她覺得沒教好孩子心有愧疚，再加上夫人有意磋磨，便毫無怨言地去了莊子。

  但實際上是夫人早已經容不下他們母子，故意從中挑唆，添油加醋，導致父親厭棄了他們母子。

  本來那種自私自利的禽獸也沒把他們母子放入眼中，不過是家中現在無人撐得起生意，需要靠著他打理。

  偏偏他不聽話了，想要忤逆父親，是以才會被打斷腿趕出家門！

  將一切緣由說給周姨娘聽了，周姨娘頓時淚如雨下，低頭看著楊沛已經恢復好的腿，又看著楊沛清冷的神情，提及楊家那邊似乎在說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周姨娘繃不住的撲在楊沛的懷中哭泣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娘還不知道你差點死在那家人手裡，他們怎麼那麼狠毒的心啊，這幾年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過是堅持想娶那農戶之女，他們竟心狠的打斷你的腿把你扔出府去，這些時日你可怎麼捱過來的，嗚嗚嗚……」

  周姨娘哭得肝腸寸斷，楊沛沒有安撫。

  娘親哪裡都好，就是心太軟，腦子有些糊塗得奢望父親的愛。

  若想徹底擺脫楊家，他必須讓娘親要痛恨楊家那幫人，那樣才不會讓楊家拿捏住他得軟肋。

  周姨娘哭了好久才停歇，紅著眼眶氣憤不已：「沛哥兒，娘一定會給你討回這筆帳，不會叫他們白白打斷你的腿！」

  楊沛清淡一笑：「娘，過往恩怨孩兒不願意再提，也不想再和楊家任何人攪合在一起，只想關上門過我們自己的好日子。娘，答應孩兒，不要再去找他們好嗎？」

  「可你生生被打斷腿，若不是朱家人救你一命，帶你去科考，指不定娘就見不到你了……」周姨娘滿眼疼惜，一想到楊沛很有可能就命喪黃泉，她的心刺痛不已。

  這筆帳，如何能輕易的過得去？

  而且……

  「沛哥兒，不說你爹和夫人，就是你爺爺他就是個難纏的主兒，你如今考上舉人，他們定會如螞蟥一樣的巴結上來，不願意放棄這個改換門庭的機會，你又要如何？更何況娘親是妾，戶籍都在楊家人手中，他們若上門要人，你不放人便是強搶民婦啊，到那時弄不好你的功名就沒了！」

  周姨娘越說越擔憂，眉心緊緊皺在一起。

  楊沛輕鬆一笑：「娘，孩兒既然敢這般說，肯定有孩兒的法子，你儘管放心的跟著孩兒後面享福就是。」

  至於楊家人，他們不來送死，他不會去管。

  若是非要一心作死，那他會讓整個楊家覆滅。

  周姨娘擔心不減：「你如何斗得過那些老薑啊？」

  「娘還不放心孩兒嗎？好了，咱們不提他們，現在說說咱家的大喜事。」楊沛攙扶著娘親坐在上首，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周姨娘。

  「孩兒這一次中舉，原先做生意結實的舊友送了添喜錢，再加上張李那幾家送的添喜錢共收了二萬兩左右，賃了這個宅院花了五百兩，可以住三年，其餘東西你看著添置。

  另外還有一件大喜事，便是我找了媒人求娶桃花的事，朱家人已經答應，就等著相看日子定親，等年前的時候成親，聘禮方面還請娘幫著孩兒謀劃一二。」

  周姨娘沒想到兒子已經將一切都考慮周全，就等著她置辦好聘禮了，她欣慰也心疼。

  她收下銀錢，看向楊沛滿臉欣慰。

  「你能娶了桃花，是你的福氣，這陣子娘幫你掌著家，等你媳婦進門便交還給你媳婦，楊家那邊若敢煩你，娘便回去鬧他們！」

  周姨娘心裡也清楚，若不是朱桃花，她再也見不到兒子了。

  所以這麼好的兒媳婦，她得好好籌謀著幫兒子娶進門，就是不知道自己這姨娘的身份兒媳婦會不會嫌棄？妾室終究是抬不上明面的身份啊！

  母子倆正在商議，楊沛買回來的小廝穀雨急忙的走進屋裡稟報：「老爺，外面來了一對夫婦自稱是你爹娘，說讓你趕緊出門去迎接他們！」

  周姨娘臉色驟變，手下意識的攥緊了楊沛的衣袖。

  楊沛冷哼一聲：「你去跟他們說，要麼自己進來，要麼滾！」

  穀雨不知道楊家恩怨，他只知道自己現在是老爺的人。

  而且老爺可是新晉舉人老爺，繼續往上考沒準能當大官，他得把握住這個好機會，成為老爺的得力心腹。

  穀雨快步離去。

  周姨娘深呼吸一口氣，鬆開了楊沛的手，面色鎮定不少看著楊沛：「沛哥兒，他畢竟是你父親，孝義大過天，所以你先迴避一下，讓娘跟他們周旋。」

  「娘，整個河灣鎮都知道我被他楊遼趕出府，斷絕了父子關係，連名子都被除族，若非朱兄幫我，我如今還是個無名氏，是以他來我也不怕他，真鬧大了這個事也是他楊遼無理。」

  周姨娘心肝都疼。

  她的好兒子究竟遭遇了什麼？被逼成這般冷血無情？

  外面傳來聲音，穀雨一直阻攔，楊遼直接大手用力推開他，一邊不客氣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攔老子，再敢攔老子叫人把你腿打斷！」

  楊三爺，單名一個遼字。

  楊老爺子雖然是個生意人，但是取名字卻很有抱負。

  楊家一共三個兒子，楊大爺叫楊疆，楊二爺叫楊域，楊三爺叫楊遼，若是還有第四子便叫楊闊。

  楊老爺子希望武朝能夠疆域遼闊，而自己得生意能夠遍布整個武朝。

  楊遼一臉不情願的緊蹙眉頭，帶著正室妻子胡麗蓉一塊踏進前廳。

  看著面積狹小、桌椅泛舊，門窗褪色，陳設普通又寒酸不已的前廳，跟楊府處處顯富貴的前廳差得如天上地下，他就不悅蹙眉，衝著楊沛嚷嚷。

  「逆子，考中舉人不願意回楊府，跑這窮院子裡住著，是打算讓全鎮上的人看咱們家笑話嗎？」

  胡麗蓉抬起帕子掩著鼻息，似乎這地方很難聞一般。

  即便中舉，在他們眼裡，楊沛也是身份卑賤的庶子，一輩子都得為楊家操勞著想，不得有其他想法。

  不過楊三爺雖然不待見楊沛，但心底里還是開心的，畢竟楊沛這回考中舉，讓他們老楊家一下子成為四大富商之首，其他三家就是騎著馬兒都追不上他們家。

  楊沛中舉走上官路，還能幫著自己的三個嫡子謀劃前程，同時也讓他在楊家地位更穩，大哥二哥那邊是無論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而且河灣鎮鎮守可是告訴他了，有意要把家裡的嫡女許給楊沛做妻子，楊家一直巴結鎮守，真娶了鎮守的女兒，楊家往後在河灣鎮就算是呼風喚雨也不為過啊！

  想到這些好消息，楊遼面容溫和幾分，看著楊沛緩和了語氣：「沛哥兒，爹不是有意數落你，而是心疼你在外面受苦日子。

  這些時日爹反覆後悔，不該一時衝動打斷你的腿，你走以後爹立馬派人去尋找你，可是前後腳的功夫人就沒影了，一直都找不到，爹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自責了很久。

  不曾想我兒竟是去了青州赴考，還一下子就考中舉人，哈哈哈，爹聽到消息的時候十分開心，為你驕傲，不愧是爹的好大兒子。

  你現在趕緊收拾一下，帶著你姨娘跟爹和你母親回府吧，你爺爺還在家等著你吃團圓飯呢。」

  楊沛聽著輕飄飄揭過的話，明明不在意父親了，可心還是會疼。

  血脈骨血的親情真的很可笑！

  楊沛冷哼一聲，抬起一雙冰眸子看著楊遼。

  「剛才家裡小廝的話，已經跟楊老爺說的很明白了，這裡非楊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麼趕緊滾，要麼報官見公堂，讓鎮守大人好好評評理。」

  楊沛咬重了「評評理」三個字，威脅的意思十分明顯。

  楊遼頓時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