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平安夜京

  原本處於觀望狀態的夜神宮和泰騰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因為棋子變成了棋手。

  這對紅蓮宮文仁是，對他一樣是。

  他再也沒有之前對上川悠仁擁有著掌控力的自信。

  

  因為這是黃金本質。

  就這麼簡單。

  即使是真正的黃金階存在面對黃金本質的時候，都會變得認真，更何況他們這些在時光長河中渾渾噩噩的『泥沙』。

  他英武的臉龐透過空間的距離，看向上川悠仁。

  他算是明白上川悠仁今天早上為什麼先來找他了，目的就是要穩住他，防止在花開院這件事上腹背受敵，而現在看來，自己被戲弄了。

  就算自己現在出手聯合紅蓮宮文仁，也無法對上川悠仁造成任何困擾，因為現在紅蓮宮文仁根本沒有再戰的實力。

  果然，當紅蓮宮文仁被月讀命從時光長河中彈了出來之後。

  他敷滿粉的面龐露出一抹詭異的潮紅，手中那勾玉形成的，跨越時空，獨立自主的『光河』重新化作了一枚古樸的勾玉，連天空中原本浩大的滿月也重新變成了下弦月。

  今天已經無法阻止對方了，紅蓮宮文仁最後看了上川悠仁一眼，然後消失在半空中。

  很果決啊，上川悠仁沒有阻攔紅蓮宮文仁逃走，他重新看向了下方的花開院家。

  花開院家的一位位家老和陰陽師在絕望中被伸出的桃樹枝葉困住，沒入樹幹，成為養分，成王敗寇，大抵如此。

  所有京都的民眾也早已從睡夢中驚醒，他們神色驚恐地走出自己的家門外，看向天空中如同神魔一般的上川悠仁。

  這條江戶蒼龍要幹什麼？

  難道對方想要徹底剷除京都嗎？

  而且就算是代表天照子嗣的紅蓮宮殿下都無法阻止他。

  「請殿下三思啊。」

  被桃木困住的土御門真司大聲說道，希望自己的話能夠被上川悠仁聽到。

  秉著霓虹自古以來打不過就加入的傳統，上川悠仁已經從『閣下』提升為『殿下』，這是對各位皇子和大神的敬稱。

  「花開院事關重大，影響整個霓虹的安危，不能輕動。」

  突然，上川悠仁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在十三課的幫助下，青狐終於抵達了戰場，她神色複雜地看向上川悠仁，「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嗎？」

  上川悠仁同樣笑著看向青狐，看來對方武的不行，就給自己來文的，自己這位上司確實對自己很不錯，至少上川悠仁紀念著她的恩情。

  不過對方似乎對自己上司有什麼誤解，青狐可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傻白甜。

  「你不是一直覺得這個國家腐朽不堪嗎？就不想要看看腐朽的根源？」

  腐朽的根源，青狐看了看上川悠仁，又看了看腳下的花開院家，她像是抓住了什麼一樣。

  果然，這個國家腐朽的根源就在上層，所以即使她再努力，也無法挽回這個一點點墮落的國家。

  她想要伸手從懷中摸出香菸，突然才發覺自己這次來得太匆忙，沒有揣著這東西。

  不過上川悠仁似乎是看出了青狐所想，伸手一招，拿出一疊口香糖。

  青狐也完全放下心來，自己這個下屬還是和當初一樣不靠譜，沒有成為真正的殺人魔王。

  「這個東西可解決不了菸癮。」

  「不試試怎麼知道，菸癮對於你而言，不過是心理上成癮，你需要作出的是改變，就和下面這個國家一樣。」

  「沒想到居然還會從你口中吐出大道理來。」

  青狐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止上川悠仁了，她接過口香糖，看向下方越發茁壯成長的參天桃木，花開院家的【獄門五封】上千年的積累逐漸暗淡起來。

  恐怖的氣息從莊嚴的明王像之後透出，讓人仿佛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

  「這會對下方的普通人造成傷害嗎？」

  青狐執著地看向上川悠仁，「我知道不能夠阻止你，但是你可以給普通人撤退的機會嗎？」

  上川悠仁笑著從懷中取出一株青色的蓮花，「本來確實會影響到普通人，但誰讓一位大菩薩慈悲呢。」

  青狐鬆了一口氣，盯著上川悠仁手中的青色蓮花，聽到普通人沒事，她語氣輕鬆了起來，「不知道哪位大菩薩和你聯合了起來。」

  「我現在可不敢和那位並列。」上川悠仁擺了擺手。

  見下面桃樹的力量積累的差不多了，上川悠仁開口問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這個國家上層為什麼對妖魔之力有著格外的容忍嗎，今天這個答案是時候讓所有人知道了。」

  上川悠仁旁邊的安倍朔吐出一口濁氣，今天可真是玩得夠大的。

  只見上川悠仁伸手一點，下方的桃樹完全吞沒了獄門五封，獄門五封后一個巨大的黑色空洞顯露出來。

  花開院家的封印失效之後，另外陰陽四位家族的封印一個個爆發，五個幽深的空隙如同大地睜開的無瞳之目，死死地看向天空。

  混亂，陰冷，仿佛是深淵從吹出的寒風裹挾著天空的烏雲，一下子就遮擋住了下弦月僅剩的光輝。

  那黑色的瞳孔中，無數像血絲一樣的東西聚集，形成詭異的眼球，凝望著人間。

  原本慌亂的京都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普通人仿佛都被剝離了思維能力。

  「這是？！」

  青狐手中的口香糖落下，落入黝黑的大地之中，她看向那五隻大地上長出的眼睛，對方雖然是從深淵凝望向人間，但是卻如同高高在上的主宰一樣俯視著一切。

  她毫不懷疑，如果不是站在上川悠仁身邊，僅僅只是這一個對望，她就會徹底死亡。

  「這是伊耶那美命啊。」

  安倍朔的烏鴉嘴開啟，這不是他可以阻止的。

  上川悠仁身邊的周天星斗光輝擴張，從天空落下，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輕柔的網，將所有普通籠罩其中。

  看到腳下這一幕，他終於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測，所有的疑問已經可以被解答一部分了。

  「當初天照命派天孫前來統治霓虹，但是為了防止天孫，也就是後來的天皇分割祂的權柄，於是限制了天皇的修行之路，所以每一位天皇即使是人間之神，也無法活過百年，甚至有的還不如普通人。」

  青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這一直是修行界的禁忌，即使大家都在暗自揣摩，但沒有人敢拿出來說。

  這個不能夠說，不能夠探究的秘密，最終只能夠被假定為歷任天皇回到高天原服侍天照命了，但是天照命真的需要這麼多兒孫來服侍自己嗎？

  上川悠仁接著說道，「作為人間之神，隨著天皇們力量的積攢，他們當然不肯就此輕易死去，甚至死後還要被不斷剝削，於是他們設計建造了這個巨大的平安京。」

  「而且時間選在上個千年之變前，也就是天照命最無法出手干涉的時候。」

  這個時候從大地上睜開的五隻恐怖巨眼中，無數妖魔們狂笑著，掙扎著，想要從深淵爬到人間。

  它們比普通存在於霓虹現實的妖魔更加瘋狂，渴望著一切殺戮。

  就像是伊耶那美創造它們時候賦予它們的職責一樣，殺死人間一切活物。

  不過這個時候，異變再次產生了。

  已經積攢夠了力量的『桃源』開始渡自身的三災。

  一朵朵從世界本源中生成的陰火灼燒，一縷縷糾纏無數因果的人風吹拂，一道道刺目如同天神之劍的雷龍落下。

  桃源的空間靈寶屬性被完全激發，它化作一方真實的世界，藉助另外四個陰陽家族傳承千年的封印，將整個京都包裹住，也將無數妖魔融為一爐，以天劫為爐火開始煅燒。

  上川悠仁看了看這件靈寶，這件靈寶已經超出了當初柳道人煉製的最好構想，如果自己這次成功了，將會獲得除剎那外，自己第一件純陽靈寶，而且還是無與倫比的那種。

  他繼續向青狐講解道，「諸多天皇的算計很成功，於是他們建造起了巨大的平安京，也為後面的妖魔之亂埋下伏筆。」

  「京都和妖魔之亂有關係？」

  青狐看著不斷被天劫煅燒的妖魔，露出一絲暢快之感，不過更多的不詳之感如同一張巨大的陰影之網，將她的心神籠罩。

  「對，能夠對抗黃金階的只有黃金階，當時霓虹三貴子之爭已經落幕，月讀命隱退，須佐之男消失，而天皇想要抗衡天照，就只能夠藉助這位傳說中天神的力量了。」

  「伊耶那美命。」

  青狐吐出一口濁氣。

  隨著她話語的落下，地面上的五個瞳孔再次產生了異變，一縷縷如同游蛇的髮絲糾纏著，伸出地府之門，就像當初在埼玉縣伊耶那美重新找到了『出路』一樣，這個千載的封印被破除，祂再次找到了通往人間的道路。

  上川悠仁嘿然一笑，手中的青蓮落下，與自己的桃源融合。

  一聲聲縹緲的禪唱之音從虛空中響起，仿佛貫穿了時空，卻又如大地一般厚重。

  「地藏王。」

  伊耶那美帶著悲苦的聲音，如同獨守空閨的少婦一般輕柔和怨恨。

  「南無本師阿彌陀佛。」

  一聲如同黃鐘大呂般低沉的佛號迴蕩，讓伊耶那美悲苦的聲音變得縹緲起來，不似在人間一樣。

  地藏王和伊耶那美同樣貴為黃金階的存在，但是祂們一位被封印，另一位是自由身，一位藉助真實界意志，另外一位反抗真實界意志。

  祂們的爭鬥已經在最開始就註定了，所以根本沒有泛起任何浪花，伊耶那美也沒有強行掙扎。

  一朵朵青蓮開放，形成五座蓮池，填補了之前的五處封印。

  這個時候上川悠仁也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畢竟伊耶那美是黃泉鬼母，如果不是地藏王送來的蓮花，他可不敢這麼跳。

  大佬牛逼！

  看到眼下的一幕，青狐總算明白為什麼力量強大的天皇一系不剷除霓虹妖禍，連帶著神道教也一樣，因為他們早就和妖魔之母達成了協議。

  果然，這個國家已經徹底腐朽了。

  上川悠仁點向了京都西側的『農田』，也就是從未被修建好的『長安』。

  大地裂開，一座巨大的古城從中浮出，這座古城保留著平安時代所有的風華，不過黑灰白三色的街道空空蕩蕩，帶著陰森恐怖之意。

  「當初的『長安』並不是沒有建好，只不過被故意沉入了地底之中。」

  「為什麼？」青狐快速調整好了心態，開始認真地思考這麼做的原因。

  「因為天皇們死後也需要一個城市來為他們服務啊。」

  安倍朔開口說道，似乎是見識了上川悠仁鎮壓伊耶那美的力量，他終於不再隱瞞，「平安時代開始，天皇就盛傳火葬，不過那個時候也是他們學習唐文化最瘋狂的時候，怎麼會輕易允許自己的屍體無法完整入土。」

  「火葬不過是說辭，實際上是為了隱藏遺體的去向，而遺體都會被我們陰陽道御五家秘密下葬到平安夜京，也就是天皇之墓。」

  「人神鬼雜居一地，這就是平安京混亂的源泉。」

  上川悠仁感嘆道，「不得不說，他們真是敢想敢做，將國都就安置在自己的墳墓旁，而且連通黃泉，也難怪當時平安京寧願信奉陰陽道，也不願意請神道教來驅魔，因為他們還在斟酌，神道教哪些大神算是『自己人』，可以和自己一起反抗天照命。」

  一個從千年來延續至今的巨大謀劃緩緩展開在了青狐面前，即使認為已經見識過了這個國家的真實，青狐仍然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上川悠仁同樣凝重地看向下方巨大的『平安夜京』，裡面的種種布置，他也無法完全看透，那裡就是一處特殊的虛境，一半依附在黃泉之國，一半依附在霓虹國土。

  「當然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咯，天皇之墓這種虛境，相信感興趣的人不會少。」

  上川悠仁笑了笑，現在他已經不用所有事都親自冒險了，一揮手，完整渡劫的桃源化作一座金色的桃林，阻隔了平安夜京和京都，上面立有一碑，「不怕死的，想要找尋天皇寶藏的，可以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