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鋒芒初露
2024-05-11 12:58:12
作者: 雨雪霏霏
這話又是從何而來?
這樣解釋吧。
蘇山山是滿腦子被所謂的「聖人之道」給灌得迷糊了。
完全分不清現實和書中,典型的一副把身邊的牛鬼蛇神都當成了聖賢的樣子。
不過他倒是有一個很大的有優點,那便是腦袋裡面就只有這一種思想,一個標準。
當然,這還是在和徐箴言的對比之下得來的。
徐箴言此人,當初在南巷求藥不得之時受蘇翎顏大恩相助,雖然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女子就是蘇翎顏。
但是經那一遭卻讓他明白了一個「身居高位或者是有能力之時便要對他人給予幫助」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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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這個道理在徐箴言的腦子裡轉了一通出來。
便成為了幫助那些平日裡對他諂媚的人,而踩低譬如蘇山山這種對他以「正常」態度相對的人。
要命的是。
徐箴言這貨還自己安慰自己:有道是「有教無類」。
幫人也要分對象啊,蘇山山那種的,根本不值得他去幫。
大哥,明明是你太過以自己為中心進行判別了好吧?
估摸著是從小被徐夫子強行要求著讀了許多書,但是徐夫子卻沒有給他講通書中的那些道理的原因。
多種聖賢的思維在徐箴言的腦袋裡「百家爭鳴」,裹挾著他卻並未是他感覺到困惑。
反而是給了他隨心而動隨性而活朝令夕改朝秦暮楚一系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理由。
估計楊曦月也是察覺到了徐箴言這一點,所以才漸漸有意疏遠他。
再譬如眼下。
徐箴言明明在剛開始發覺蘇翎顏和那個幫助他的女子有幾分相像的時候,還是本著一絲「投桃報李」的心思善待蘇翎顏的。
但是在經歷了蘇山山一事後,他卻覺得蘇翎顏和那女子長得像完全是玷污了那女子。
左右蘇翎顏也是從山坳里出來的,她不懂事兒,自己便教教她。
嘖嘖,徐箴言你會不會自我感覺太良好?
就這麼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點的位置上?
誰稀罕?誰需要你來教?
「不知依蘇同學來看,山野之人是該平淡一生或是爭一爭名利富貴?」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徐箴言直接坐在了蘇翎顏的面前,一副這個問題非你回答不可的架勢。
蘇山山是「知道」自家姐姐有幾斤幾兩的,她才讀了幾天的書。
雖然還生著翎顏的氣,但是蘇山山還是準備站出來「搭救」他姐。
「自然是應該……」
「那不知,這個問題,徐同學持怎樣的觀點?」但是蘇翎顏打斷了蘇山山的話。
一來,徐箴言問的這問題看似寬泛,實際上卻是在影射她和蘇山山。
二來,就徐箴言那性子,若是你答了平淡一生,他反口就能來好大一通寒門貴子的例子;
若是你答了爭一爭功名富貴,他立刻就會指責村夫目光狹隘,不知天高地厚。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就不是絕對而言的。
但徐箴言的腦袋裡似乎同時存在著無為而治以及法度森嚴。
反正怎麼都是他有理就是了。
還是太年輕啊……
蘇翎顏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句。
所以她才想要先聽一聽徐箴言的想法。
而且,這個問題她根本不想回答!
被人是平凡一生或是一朝龍鳳,干她何事?
徐箴言聞言,神色一頓。
顯然是沒有想到蘇翎顏會反問自己,原本他都已經準備好了各種反駁的話。
於是,這貨在這小小的衝擊下腦子一熱,竟然脫口而出了一句「還是平淡一生的好。」
「哦?為何?」
蘇翎顏眯眼笑笑,舉了一堆寒門貴子的勵志實例。
徐箴言從說出自己的選擇的那一瞬間就知道是壞了。
所以蘇翎顏的反駁他只是乖乖聽著。
完後也不再為自己辯解。
而是直接反駁「果然村夫求學只是為了自身富貴,心中只有自己,將來難保不會成為朝廷敗類云云……」
呵呵。
寒門村夫為官便是朝廷敗類?
那豐泰郡賭坊之中買賣官職之類,可都是真真正正的官宦世家,書香門第!
徐箴言一番咄咄逼人的話,不止蘇山山聽不下去了,連楊曦月都打算出言阻止。
但是,蘇翎顏再次快了他們一步:「你只說了自己選擇的是平淡一生,我可從來沒說我選擇的是追逐功名。」
「你,你什麼意思?」
徐箴言原本正自我沉浸在自己的一番擲地有聲的言論中呢,突然一盆涼水從天而降。
「意思是,我兩個都不選,也兩個都選。」蘇翎顏笑了笑,埋首在紙張上寫了兩字。
「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箴言越發不明白,但是他心中卻划過了一絲很不好的感覺。
自徐家得女後,這一學期徐夫子來堂授課的時間便明顯少了,大多數時候都是藍才和其餘的夫子在照看著。
巧的是,今日這一堂正是藍才藍夫子授課。
原本礙於楊曦月的才氣,他是不好意思的班門弄斧的。
但是楊曦月在起初的堂上主動問了好幾個問題。
還說了一堆「三人行必有我師」「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之類的話,藍才的心這才漸漸定了下來。
但現在。
若說藍才對於楊曦月那是對學識淵博者的敬重。
那麼從蘇翎顏的身上,他則是看見了聖者的「達」以及霸者的「穩」兩者完美的結合。
達,心胸達,目光遠,盡悟天下天地之法。
穩,氣勢隨和,不攻自威,心性如磐石,任爾風火伴雨,我自一番天成。
李爺,工頭兒,老平頭,二爺三人,還有顧流年,在見到蘇翎顏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了她的與眾不同,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藍才情不自禁站了起來,楊曦月也站了起來。
蘇翎顏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天」和「人。」
「什麼意思?」以徐箴言的境界,現在是真的理解不了,也猜不到蘇翎顏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了。
蘇翎顏無力的嘆了一口氣:「除了這句?你還會問些說些別的麼?」
什麼意思?這句話徐箴言已經說了好幾遍。
「不妨說來聽聽?」這才開口的是楊曦月,她一副很欣賞,洗耳恭聽的樣子。
「好說。」蘇翎顏笑笑,把兩個字掛了起來。
「今日的論題,我沒辦法做出一個準備的判斷來,只能以這兩個字來表達自己的看法。」
「天,代表天意。山野村夫,或是平淡或是富貴,或是自私或是兼濟天下,一生很長,沒有走完之前誰也意料不到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又會把人推向怎麼樣的路?所以,便是天意使然給出了選擇的餘地。」
「人,則代表人性。說到底,一個人心性如何,三分天定,七分自修。面對你不同的選擇如何抉擇,才是關鍵的。不妨也說,最後的決定權是在人的手裡的。」
「天與人,共謀而定,方知人生無常多變。」
「所以。」蘇翎顏話鋒一轉:「眼下才是重點,若是日後遇見了想做的事,堅定了心性之後再去闖上一闖,也不妨少爺恣意,花開一世。」
她說完後,整堂寂靜。
楊曦月在回味她話中的意味,藍才傻眼了,蘇山山傻眼了,徐箴言傻眼了,一眾學生也都懵了。
這樣的一番見解,還真是聞所未聞呢。
但是聽起來,卻哪那都是有道理。
這蘇翎顏真是才開始讀書?
不足半日的功夫,蘇翎顏的這一番見解便傳遍了學堂,傳到了徐夫子的耳中。
彼時徐夫子正在逗自家的小女娃,一聽蘇翎顏的話,當即欣喜站了起來:「當真?」
「是。」
「這蘇翎顏,人才啊。」徐夫子欣喜摸著自己的下巴。
他平日來給學生們出的論題,多數都是沒有固定一方是對的。
上一個在學堂上能這番辯證的拆開問題來看的,就是他那個探花學生。
不過,那學生是在二十六歲的時候悟到這一層的。
這蘇翎顏,今年才十四吧。
「不得了,不得了啊。」徐夫子邊說著,便把小女娃交給了奶娘看管,自己打了兩壺酒去了李爺的宅子裡。
蘇翎顏是李爺送來的,他得把這件事也說給李爺聽。
今日到了半下午的時候便休學了。
蘇山山聽了蘇翎顏的那一番言論,才反應過來他姐並非是不學無術的偏頗之人。
再想起自己上一次的那些傷人的話,頓覺懊惱。
於是便央了藍才借顧宅的廚房一用,熬了紅糖姜水打算送去清風苑給蘇翎顏,算是向她道歉。
今日在堂上,他注意到蘇翎顏咳嗽了兩聲。
應該是這兩日變天降雨所致。
蘇山山有周秀給做的衣裳,蘇翎顏可沒有。
但是,當蘇山山和藍才拎著東西到了清風苑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蘇翎顏去哪兒了?
哼哼,算帳去了!
那個找到她的倉庫,毀了那些棉花並且指使人盜走老平頭那裡東西的王八蛋找到了。
正是南信元!
老四在南巷抓了幾個人,威逼之下那人就什麼都招了。
聽老二說,人是剛從豐泰郡回來就被他抓了來。
蘇翎顏到了的時候,南信元正坐在她的鋪子裡優哉游哉的喝茶。
沒有一絲自己做了虧心的錯事被冤家找到的慌亂感。
二爺三人一列的站在人家面前成一堵牆,橫眉冷眼,頗有一種就是倒下去壓也要壓死南信元的架勢。
蘇翎顏撫了撫額,走進去拉開了三人。
「南掌柜別來無恙啊。」蘇翎顏坐在了南信元對面的位置上,雲淡風輕的說道。
他們三個又虎背熊腰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無恙,無恙。」南信元放下茶盞,得體笑笑。
「那麼,我估計您很快就會有恙。」蘇翎顏眯眼笑笑說道,語氣平靜而陰森。
敢在她頭上動土的,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
南信元頓了頓,再笑:「您開玩笑了。」
「您多心了。」蘇翎顏悠悠的撩撥這茶蓋兒,道:「我這人向來不愛開玩笑,說來,方才我來的途中,還抽空去了一趟您的藥鋪呢。」
「不過可惜的是,您那鋪子裡竟然連半錢藥材渣都沒有了。」
哼哼,只要蘇翎顏動用了空間,甭管多大的東西,被收進去都只是一眨眼的事。
南信元的神情變了些。
他沒想到蘇翎顏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明明他都已經吩咐了鋪子裡的人好生看護千萬小心。
「您是因為倉庫里的那些棉花?」南信元主動提及問道。
蘇翎顏沒搭理他。
「那些我可以賠償給您。」南信元再道,「但我這樣做,是在幫你們。」
「哦?」蘇翎顏挑了挑眉。
現在道歉,未免遲了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