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被搶
2025-04-11 19:39:22
作者: 柃杉
黃家兄弟倆原是不想管祝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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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想到他的惹事能力,未免真出了事回去被父親責罰,兩人示意隨從追上去之後,還是忍著心中不耐離開了茶樓。
哪知一出來,就見到祝揚主僕三人,正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街邊,商量著什麼。
兄弟倆輕吁口氣,趕上前去,問道:「表弟,你站在這做甚?」
祝揚臉色沉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沒事,沒勁,我先回落霞鎮了。」說著,隨便叉手一告辭,便領著福祿二仆走了。
「哧,朝咱們擺臉色算怎一回事?瞧那沒大沒小的模樣,真是慣的些毛病!」黃承嗣忿忿地低斥。
「行了,他回去豈不更好,在鎮上鬧出事,可跟咱們扯不上關係。咱先別回去……」說著,黃承宗又朝旁邊的隨從一招手,「你二人跟上去,確保表少爺的車,從北門出城往落霞鎮去了。」
祝揚主僕仨回到坐落在青河邊的黃家別苑,真的坐上來時的馬車回鎮去了。
路上,祝揚異常的安靜,福祿二仆怕惹了他厭,自也是一言不發。
就在兩人被馬車顛得昏昏欲睡時,祝揚的目光陡然投射過來,當即將兩人的瞌睡蟲嚇去了西天。
「少,少爺,您有何吩咐?」阿福抹了把嘴角,戰戰兢兢問道。
方才他沒有追上江小二,已經在茶樓外吃過一頓排揎了。
「昨日,咱們見到那廝在百萬飯莊前鬼鬼祟祟,今日,他就來了縣城……」祝揚的眸子漸漸變得油亮亮的,「你們說,那廝是不是想要租下百萬飯莊,所以故意鬧鬼,如今鬧得差不多了,她便到縣城壓價來了?」
福祿二仆面面相覷,語氣支吾:「可是,少爺,江小二他,應該沒銀子開飯莊吧?」
「笨,哪是他開,當然是王利來開!本少爺覺得,被鬼摔下樓梯這種話,必定是他們的苦肉計,鬧這一場的目的,必定是讓大家不敢跟他搶,這樣他王利來便能以低價租下百萬飯莊了!」祝揚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嘴角不由高高翹起。
他果然聰明機敏得緊!
這才跟舅舅學了幾天,便能輕易看透鬧鬼事件背後的陰謀詭計了。
哈哈哈,他真是太厲害了!
「少爺的意思是,王利來想開飯莊?」
「當然!百萬飯莊生意紅火,如今曾啟死了,是我,我也會想要盤下來……」祝揚話音一頓,視線猝然定在二仆臉上,瞳孔卻一縮一張的甚是嚇人。
福祿二仆不由對視一眼,不知他這又是怎麼了,為何這麼兇狠地看著他倆。
阿福眼珠一骨碌,忙狗腿地笑道:「少爺英明神武,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的慧眼……」
不想祝揚卻忽然抬手,輕喝:「別說話!」
阿福嚇了一跳,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這段時日,他家少爺雖然被黃員外管住了不惹事了,但這性情卻更加不可捉摸。
以前是動不動就暴怒揍人,但作為他的貼身小廝,阿福自認對少爺了如指掌,可現在陰晴不定,自己常常不知少爺腦子裡在尋思什麼,而且少爺似乎被罵多了,受到啟發,開始學著使陰招了。
阿福還沒想明白是怎麼惹惱祝揚的,祝揚卻驟然一拍車板,陰險大笑:「想要租下鋪子?哼!」哼罷,他對車夫喊道,「老黃頭,給我掉頭,咱們再回縣城!」
同樣也是這日午後,牛二根終於派人找來了范一光。
「明日一早你便去趟李家,跟李老爺談談房子的事。」不待范一光喘口氣,他就吩咐道。
剛傳出百萬飯莊鬧鬼的時候,范一光就猜到這是牛二根使的詭計,如今聽了這話,他心裡登時湧上一陣不知是敬佩還是畏懼的情緒。
他問:「這次,東家想出多少錢?」
有了傳言,應該不用再出三十兩一個月了吧?
牛二根哂笑:「五百兩。」
「五百兩?一,一年?」
怎麼還越出越高了?
范一光滿臉疑惑。
牛二根一瞥,便沒了吊他胃口的興致。
這就是個單純的傻子,他怎會想從他身上,尋找與曾啟談話時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呢?
「五百兩買下來。」
「買下來?!」范一光瞪大了眼睛,「可是,飯莊是兩個門臉加一個二樓啊!」
「那又如何?你覺得,如今還有誰會對那鋪子感興趣?鬧鬼的房子,租來做甚,誰會進去吃飯?」牛二根抄著手睥睨著他。
范一光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道:「可是,咱們買下來,也不會有客人上門……」
牛二根擺手打斷他的話:「這無須你操心,你按爺的吩咐去做即可。」
范一光馬上閉上了嘴,只聽牛二根又道:「談妥之後,再來取銀兩。」
范一光乖順地點點頭。
反正錢不是他的,人家願意拿五百兩砸著玩,又關他甚事呢?
可惜,次日午時他再次上門時,卻是哭喪著臉來的……
話說,江寒從縣城回來之後,對自家的月餅更有信心了,特別是那禮盒包裝的豪華檔。
竹編的禮盒,四角帶了些簡單的吉祥花紋,中間貼上張紅紙寫出的福字——可比縣城裡各色紙包的月餅看起來大氣多了。
縣城裡也有人用紙以外的包裝,但那大多是藤籃裝的,即便有竹編的,也與她家的竹編不一樣。
他家的竹編用竹條打框,更方正漂亮,竹片用火熏過,帶了些褐黃色,看起來更有厚重的質感,雖然價格貴了不少,但這錢花得絕對值。
這禮盒的樣式是她爹想出來的。
她爹自端午節在篾店裡守著篾匠編裝粽子的籃筐之後,就對竹編感興趣起來。
每日收攤後,在家無事的他便會自己編著玩,幾月下來,家裡添了好些個奇怪的竹盒竹筐,這次禮盒也是他琢磨出來的。
可惜他腿受傷不能太累,因此江寒便將樣盒送去了篾匠店。
而禮盒上的福字則由小安負責寫。
全家只有他一分錢沒有掙過,這讓自認為已經長大的他心裡很不舒服,寫上幾十上百的福字,貢獻雖然小,但多少也能減輕點他心中的愧疚。
除此之外,江寒還調整了配合茶藝節目推出的茶餅銷售套餐。
茶館重新開張的日子定在初八,因此江寒還有四天空閒日子用來忙活自家的事。
原本她建議王掌柜早點開張,也能早點拿到訂單,可八月初八是好日子,而且王掌柜還得為節目的事做準備。
次日一早,江寒便直奔王家,想將銷售套餐的事,跟王掌柜重新訂一下。
誰知才出門,便碰到了王家的老僕老王頭,說是王掌柜讓她直接去碼頭貨棧的南北茶行。
江寒到了南北茶行才知道,原來王掌柜是想讓她跟著一起學習茶道,到時候可以跟他輪流上台表演。
江寒惡寒:「掌柜的,我在茶館待不了多久了,學了也是白學啦,你不如叫宋耀祖來。」
王掌柜嗔她一眼:「什麼叫學了白學?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你年紀輕輕的就白學了?別廢話,技多也不壓身。」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含糊,「這可是要表演給客人們看的,宋小哥嘛,嗯,長得不行,阿憨又呆了一些。」
原來是因為她是三個活計裡面最上得了台面的……
江寒抿唇一想,忽然眼睛一亮,撫掌道:「掌柜的,你不如找徐先生,你不覺得他穿上長袍,配上那花白的鬍子,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嗎?那種氣質才是最適合表演茶道的。」
王掌柜表情一頓,一邊思忖,臉色一邊變幻,最後搖搖頭:「不行,徐先生,我比你了解,穿上長袍,也沒有仙風道骨的氣韻,倒是有幾分刻板的味道。恐怕一登台會嚇得茶客們不敢鬧騰,咱們這表演是要賣東西的,茶客們只是木呆呆地在下面看著,能行?」
倆人說著話,文掌柜就來了,江寒便不再說什麼。
人家王掌柜比他看得還透徹了,她還能說什麼?
沒想到長得好也是一項煩惱啊!
江寒在南北茶行學了一上午的茶道,雖然灌了一肚子水,但是也學出了點意思,甚至還喜歡上了徹底融入茶道中時,那種身心沉澱下來的平靜。
但這種平靜,在她與王掌柜拎著一些茶盒離開南北茶行,回到利來茶館之後不久,便被打破了。
她幫王掌柜將茶盒放進庫房,又跟王掌柜討論妥了銷售套餐的事,正好是午飯時分,王掌柜死活要請她去王家吃飯。
她拗不過,便跟著去了。
哪知飯沒吃幾口,就被王氏給氣跑了。
原本她是聽說王氏去了縣城訪友,才同意去王家吃飯的。
誰知,才吃到半道,王氏卻沉著張臉進了屋。乍一見江寒,那臉就變成了墨汁,接著便如找到了出氣筒一般,對她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一開始,江寒並不知道王氏罵的是她。
可不過三句話,對方的眼刀卻刀刀往她臉上飛,她就是再遲鈍也能明白,王氏嘴裡那些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茅坑裡的臭狗屎」指的是她。
眼看王氏越來越起勁,為避免自己忍不住回擊,將場面徹底弄僵,江寒甚至來不及去想,自己為什麼會跟王氏嘴裡那些東西扯上關係,就丟下飯碗跑了。
管她什麼意思,當是一條瘋狗亂吠就是了。
經過一上午的茶道洗禮,她要做文明人——狗咬她一口,她是不會咬回去的。
從後巷裡出來,經過百萬飯莊時,一偏頭,意外發現百萬飯莊開著門。
一時奇怪,她便走了進去。
然後,居然看到裡面正在大掃除。
她怔愣在堂中,錯愕地開口:「你們,這是……你們是誰家的僕從?」
一位管事模樣的人回過頭來,見是她,先是露出個奇怪的表情,然後才笑道:「江家小哥去我們家好幾回了,怎地不知我們是哪家?」
去了他們家好幾回?
江寒驀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道:「黃家?!這,這裡被黃家租下來了?」
黃員外怎會看上這個地方?
百萬飯莊即便再掙錢,一年頂了天也就千把兩銀子,在首富眼裡恐怕連個小錢都算不上吧,況且如今這裡還鬧著鬼,操作不好恐怕連一百兩也掙不到。
難道黃員外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江寒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只見那人笑中帶著幾分不屑:「租下來?哈哈,這鋪子已經被我家表少爺買下來了!」
「祝揚買下來?」江寒嘴巴長得可塞得進鵝蛋,「這裡鬧鬼,你家表少爺,知道吧?」
「知道啊!」
「那,你家員外就沒阻止他?」
「為何要阻止?!我家老爺高興得不行,還夸表少爺孺子可教呢!」
這是什麼跟什麼?
江寒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聽這話的意思是,祝揚自作主張買下了鋪子,黃員外不僅沒責罵,還覺得他買得對?!
從她跟那李老爺兩次的接觸來看,這房子沒個三五千兩他應該不會賣吧?!
三五千兩啊…可不是筆拿著玩的小錢!
和解那天她明明覺得黃員外有要管教祝揚的意思,難道他只管祝揚不出來亂打架,亂花錢什麼的就不管了?
難道他不知道管住手腳,除了要管住亂打架的手腳,更該管住亂花錢的手腳嗎?!
江寒心中跑過一萬頭草泥馬,臉上更是變幻莫測。
一瞬後,她暗啐自己一口。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人家黃員外有的是錢,不過是三五千兩買個鋪子,買十個估計都不帶眨眼的。
何況這鋪子位置這麼好,現在買,三五千李老爺還願意賣,換做平時,肯定打死也不願意。
過一年半載事情淡了,就算不自己開,租出去或者轉手也能掙不少,再說,或許根本不用等太久,大家就會忘了鬧鬼的事——
不買,才是真傻!
沒想到二傻子祝揚不跟她打架了,卻跟她搶上生意了。
唉,會投胎就是好,智商稍微在線一點,就能開掛!
江寒失魂落魄地對那人扯了扯唇角,匆匆離開了飯莊。
那管事目送她出了門,便收了臉上的笑:「呸,表少爺果然沒說錯,這鬼,就是江家這小子鬧的!瞧他方才那樣,計謀落空了,便跟掏了魂似的。」
「可他怎麼過橋了,不是該回頭去王家嗎?」有人提出異議。
管事面色一滯,嚅了嚅唇,道:「誰知道?表少爺說了,這小子詭計多端,或許是去找其他幫手了呢?」
「那咱們……」
那人話剛出口,管事便狠狠一瞪,斥道:「囉嗦些甚,干你的活,一切聽從表少爺的安排。」
與此同時,牛二根的私宅里。
范一光走後……
「嘩啦!」「啪!」「嘭!」
先是碎瓷嘩啦聲,接著是錘桌聲,氣怒交加的牛二根只覺得自己渾身被裹在一團烈火之中,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黃員外!好,很好,我得不到的東西……既然你見錢眼開非要攙一腳,那就別怪我牛二根不客氣!」
「嘭!」
又是一拳,木桌晃了晃,還是堅挺地立在原地,但牛二根已經噌地到了門檻邊,飛一般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