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是夢叫醒了她
2025-03-29 11:56:26
作者: 林瘦瘦
「小語,時間不等人,高考步步漸近,你要趕緊啟程,不然就晚了,晚了……」
小語微微動了一下,雖是很微妙的一點,但譚靜還是察覺到了,就差點哭了:「小語聽到夢想在召喚了嗎?小語要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小語要給爸媽撐起一片涼爽的天地……」
「她的手在動了,在動了。」賈雲激動得哭了,難以言盡。
小黑洞亮了,衝破了束縛,小語慢慢地打開眼睫毛,白色的天花闆,耳邊是無盡的喜悅聲,但一身疼痛難忍。
「小語,小語,能聽見靜姐說話嗎?」譚靜興奮地握著小語的手,「你終於醒來了,嗚嗚……」
瞬間,整個房間,喜悅、激動與狂熱。
小語見是一個從未謀面的阿姨,微微一笑:「您是靜姐的媽媽嗎?我應該叫你姑姑吧?」
三個人驚呆住,互相注目,誰也不敢作聲。
小語本想坐起來,卻動彈不了,頭頂上的輸液瓶使她一陣打緊:「靜姐,我在醫院?這是哪兒,我爸媽和哥哥呢?」
「你來城市了呀,你不記得了嗎?」譚靜一邊說著一邊對舅媽使眼色。
「那我為什麼躺在這裡,其他人呢?叔叔呢?」沒見到雄偉叔叔,小語更是心裡發緊,難道他?
賈雲急匆匆地跑進夏醫生的辦公室:「夏醫生,我孩子醒過來了,請您過去看一下,還有,她記得我侄女,卻不記得我。」
「站在心理學的角度上看,這是病人自我保護的現象。選擇性失憶是一個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腦部受到碰撞後,遺忘了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情,通過遺忘來逃避人或事。聽小張提起過你家情況,建議你們慎重行事,一切等恢復再決定。」
「好。」賈雲急忙答應,「一切聽醫生的。」
……
「姐,我睡了多久?」
譚靜一邊削蘋果,一邊心驚膽戰地說:「這都過去了,你好好養傷,隻有身體好了,其他的才好。」
房間隻有一個病床,還有沙發和茶幾等家具,小語的心鼓搗得厲害,同時,她驚奇地不明白:「姐,大熱天的,你怎麼穿外套了,你感冒了嗎?」
譚靜心裡一震,看了男友一眼,又摸了小語一下額頭:「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記得我和你們出發的時候,還不到9月份,怎麼我一覺醒來,就到了穿外套的季節?我叔叔呢?他還好嗎?」小語深感不明,為什麼隻有自己躺在這兒?
譚靜掏盡腦汁,迅速地編了一個小插曲:「我們都好著,叔叔在公司忙著呢,就小語不小心被車撞了。」
「大家沒事就好!」小語會心的笑了,可能是沉睡得太久,腦子還不夠清晰,身體又巨疼,也無心了解多的情況。
「小語,你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養傷,其他都是浮雲。」
見一個大男孩一直站著,小語笑著:「是海一哥哥吧?聽靜姐說起過你,你自個兒搬張凳子坐著,站久了多累啊。」
「哈哈……哥哥不累。」張海一笑吟吟道。
「海一哥學畫畫的,難怪身上有一股藝術家的氣質。」小語看著兩人,「真是男才女貌,天仙配。」
「這小嘴丫說話甜死人不償命。」張海一笑著問,「小語,藝術家的氣質是什麼樣兒的?」
「就是一個人散發出來的一種感覺,有藝術感覺的人,對美的感受力特別強,能從平凡的、很多人見不到的事物中發現美,並創作出來。」見兩人一直盯著自己,小語傻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在胡說八道?」
「沒有,說的很好,繼續。」張海一突然覺著小語是一個有靈性的人。
「一幅好的作品,那是色彩、造型、結構,嗅覺、聽覺、味覺、膚覺和情感等等的較量,更是來源於畫家的繪畫功底和深厚的底蘊。我一直記得一幅美麗的畫作,是一個背影女孩,在餘陽下,手提著行李箱,單腳懸在半空中,意猶未盡地扭頭看著後面。如果沒有那樣一份情感襯托,又何來這樣一幅作品。」
譚靜和張海一為之震驚,同時又讀懂了小語的心思,她口裡所說的女孩不正是自己嗎?
就這樣,小語一直在醫院呆著,每天是各種檢查和打針。
……
受不住良心的譴責,譚建華再次來到醫院,僅僅是在住院部門口徘徊。一邊是良心,一邊是無能為力。
可怕的醫院,可怕的醫療費,不管小姑娘醒未醒,都隻有投案一條路可走。一番斟酌後,他直奔病房,發現病床已無小姑娘的身影。
「先生,你找哪個病人?」
「砰砰」的心跳加速,譚建華原本隻想瞅瞅小姑娘的狀況,卻不料被護士發現,吞吐地問道:「20號的病人呢?」
「你跟我來。」張妍帶著譚建華來到907號病房。
VIP病房,又見小姑娘在低頭寫字,那顆不安的心靈得到了安靜,譚建華輕悄悄地靠近:「你還好嗎?」
小語擡頭一看,見是一個陌生人,有些慌張:「您是?」
「幸好你醒過來了,不然叔叔哪怕投案自首,也不會得到安寧。」譚建華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好似一切與他無關似的。
對方的模樣是小語再熟悉不過的打扮,她不解地問:「你為什麼要去投案?是您把我撞了嗎?」
「因為我付不起高額的醫療費,家裡有老有小,我無能為力。」
那一雙無助的眼神,小語忍受不了,捏著眉間,默想一會:「叔叔,你別難過,你回家吧。」
這樣的聲音更引發了譚建華的內疚,摸著淩亂的頭髮:「請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實在沒辦法才將你丟在醫院裡。」
「回去吧,好好照顧你的父母和妻兒女,他們需要你。」小語一邊琢磨著他們快來了,一邊叫他快走。
擔心的一幕還是來臨了。
「你就是撞傷我孩子的人,你給我去公安局。」急匆匆跑來,夏雄偉一把抓住譚建華的手臂。
「你怎麼能將一個受傷人棄之不顧?」賈雲憤怒不已,「你的行為足以可以讓你坐幾年牢。」
譚建華不語,一直低著頭,得知他們的條件不錯,他的心坦然了。
小語急著拉住夏雄偉的手臂:「叔,咱們不要他坐牢,他家裡有老人家還有小孩讀書,一大擔子壓著他。他要是坐牢,那一家子人怎麼辦?您不想看著他的孩兒從此就不能讀書了。」
賈雲蹲下來說:「小語,他當初棄你不顧,就應該受到懲罰。」
「他是迫於無奈,這不他又回到醫院,說明他不是一個壞人。叔姨,我願意一個人承擔所有醫療費用,等我長大掙錢,我會把費用全部還給你們。」說著說著,小語的眼淚水就掉落下來。
賈雲見之憂愁,將心底的話壓在心底。
小語一面哭著,一面祈求著:「叔姨,我求求你們,我爸以前開車把人給撞了,東借借西湊湊落得一屁股債務,這使得我和哥哥輟學一年,那段還債的日子,別提我們過的多麼辛苦。
不是農忙時節,父親和哥哥上山抓蛇、抓野豬,我和母親上山砍柴、摘野花制茶葉。更別提農忙時節,我們過得多麼忙碌而艱辛,可是這些沒日沒夜的勞作,並沒有給我們帶來改善。
所以,我和哥哥發誓,一定奮發圖強,靠讀書之路改變命運。對於一個本身經濟不支的家庭來說,額外的開銷是在摧毀一家人。這種感覺,我太了解不過了。」
「小語別哭了,別哭了。」賈雲忍住眼眶裡的淚水,這樣辛苦的日子,她是真真切切體驗過的。
夏雄偉何曾不理解這份無奈,對一個將自己撞成重傷且棄她不顧的陌生人,她都可以寬大為懷地為之請命,還願意自己承擔一切費用,這是多麼善良的一個人!
母親到底跟她說了什麼,讓她情願流落在外,也不願回到自己的身邊。
「好在孩子醒了,醫療費用我們也承擔得起,之所以說要你賠償,是希望你明白:一個人做事要有擔當,不能對一個生命如此輕巧。」
「所以我又回了醫院。」譚建華突然跪在地上,向他們彎腰鞠躬,「我謝謝你們給我重生的機會,你們的大度,免了我的刑罰。」
三個人被嚇得愣住了,夏雄偉趕緊將他拉起:「大哥,你快快請起,你這是……」
小語抓起譚建華乾癟的手:「大叔,風雨已經過去,美麗的彩虹出來了。你快快回家去,不要叫家人擔心。」
……
美麗的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浮在水面上的幾片樹葉,四處飄蕩。湯元靠在譚靜的肩上,像商量好一樣,誰也不說話,隻靜靜地坐在湖邊的草地上。
西邊的太陽就要下山了,晚霞絲絲縷縷,微風漸起,譚靜打破沉默:「他還沒有回覆你的信息嗎?」
「他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無人找得到他。」湯元萎靡不振,她的心如同湖面上隨風飄離不定的樹葉,一時理解他的消失,一時又憎恨他不已。
「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譚靜握緊拳頭,心想:若哪天他被自己撞見,非得給他幾拳幾腳,別以為女人好欺負。
「他同學說他請了一個月假,連家都沒有回過。」湯元摸著有點起來的肚子,「就算找到他,他負起這個責任,怕是我也難以得到祝福。」
「你知道不會幸福,還有什麼猶豫不定的,拖下去隻有壞處。」
湯元的眼淚掉下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從來沒過得如此害怕過。」
譚靜為湯元拭去臉上的淚水:「元元,你聽我說,我們還是學生,孩子始終是要打掉的,這沒有迴旋的餘地。」
「我知道,但我想讓他做出決定。」
「他簡訊不回,電話不接,這答案不是很明顯嗎?」譚靜抱著湯元,「不能再拖了,要不然對你的傷害隻會越來越大,聽我的一句勸。」
「此次我才深深明白,再愛一個人,也不能賭,以為我能改變他,結果把自己改成一個怨婦。」湯元緊緊捏著衣角,咬著牙關,「死向楊,臭向楊,你最好別出現在我的眼前,否則老娘不滅了你,我永世不為人。」
「這是成長,隻有經歷多了,才會更快成熟起來。」譚靜其實知道好友還抱著一絲希望,如果懷著孩子都無法挽回一個男人,那後期隻能是分道揚鑣。
……
小語將書包裏的書全倒在床上,一本本的翻閱,明明沒有上過幾堂課就來了城市,為什麼他們偏偏說我是近些日子來的呢?如果不是近期來的,那這些筆記又如何解釋呢?
突然,她想到一個解釋,就是自己的腦袋被撞壞了,壞的正是一段不被想起的記憶?
不可能,不可能,失憶也是全部記憶,怎麼會是一部分呢?不想了,不想了,頭疼!
小語扶著拐杖走到窗前,大半個學期過去了,自己竟躺在可怕的醫院裡消耗光陰。
在醫院多呆一天,開銷就大一筆,再這樣下去,非但沒有離夢想更近,反而更遠、更遠了。她依靠著窗台,望著天空,她的心猶如那天上的黑雲,沉重而毫不生氣。
此時譚靜和張海一提著水果走進來:「小語,你的腿還沒康復,不能站著的,趕緊回到床上。」
「靜姐,我能回校上課嗎?」小語祈求,「姐,你跟叔叔說,讓我上課去好嗎?」
「乖,學習不是最重要的,革命的本錢是身體,有了身體才會有一切。」譚靜一邊扶著她回床上一邊又說,「你還這麽小,大不了重新上高一。」
「不行,我不能耽誤一年的時間,時間就是成本,我不能再這麼擴大成本了,而且我肯定能趕得上進度,前提是我要儘快回到正軌。」
病房裡的氣氛相當嚴肅,張海一笑著:「靜兒,小語的心思全在學習上,我們找給小語找一個家教老師,一個最好各門功課都不錯的高材生。」
「哪有這麼全能的高材生?」譚靜白了張海一一眼,怪他擅自出主意。
「剛進大學的大一學生,師大的一流高材生不會輸給老師,關鍵學費低,還能輔導全部課程。」張海一突然想起,「我上次好像認識一個學校的狀元,我先打聽打聽。」
「行。」譚靜一邊給小語按著大腿肌肉,一邊安慰,「有狀元指導你,你可能也會是狀元。」
「還狀元,能讓我考上一本,就算我的本事大了。」
「你常說要敢想,才能做得到,連想都不敢想,就肯定做不到。」張海一又說,「據說狀元都可以免費讀大學,還有……」
還沒等張海一說完,就被譚靜搶了說:「誰說狀元讀大學不教學費,道聽途說。」
不管狀元能不能免學費,小語已不在意,但一定向著這個方向努力。在這些年裡,夢雖然經常抨擊小語的信心,但它也在鞭策她前行,逼著她在前進。
一切的一切如此的渺茫,人生之路坎坎坷坷,摔倒輕而易舉,爬起來竟是這般艱難,背上的石頭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