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高考

  高考是所有人的命運分割線，在未知的結果中冥冥註定好了一切。

  —顧謹謹

  雨還在淅瀝瀝地下著，潮濕的氣息依舊在空氣里沒有散去，像是對這片大地一直戀戀不捨著，沒有人會知道這雨到何時才會不下。

  

  顧謹謹在一睜眼醒來之後，習慣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手機開機，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她將手機的電源鍵久按了一會兒，感到手機自身的震動後，隨手將它丟在床上，便起身換好衣服開門洗漱去。

  當她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被粉色小熊機殼包裹住的手機那本應該毫無動靜的信號燈，此時卻閃著淡藍色的燈光。

  顧謹謹疑惑地走過去，將手機屏幕按亮，頁面便立刻跳出兩條未看簡訊，一條是倪宏斌的，另一條卻是個陌生號碼。

  或許是害怕昨晚打擾顧謹謹，所以這兩條簡訊都選擇在今天早上才發出來，也或許是選好的時間，恰好發送的時間就在顧謹謹起床不久。

  顧謹謹打開簡訊仔細一看，倪宏斌的那一條簡訊上依舊是他以往不給她任何壓力的語氣：

  謹謹，高考加油，不要有什麼壓力，有什麼不會的地方就跳過，去做些會做的，千萬不要浪費時間在不會的題上，這樣做完後就不會太緊張了。謹謹，好好做，我相信你！

  顧謹謹看完，對倪宏斌這一大行字字關心她的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倪宏斌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她打開另一條未知號碼的簡訊，上面僅寫了四個字——高考加油，讓她不禁覺得這大概是別人發錯了的，畢竟沒備註，況且對方在編寫簡訊的時候連暱稱都沒寫。

  要麼就是另種可能，對方或許是不想讓她知道。

  這就讓顧謹謹更加鬱悶了，既然都發了簡訊，何必不告訴她對方是誰呢？高考加油，這樣的祝福總歸是好心不是嗎？

  顧謹謹猜測了半天，還是不能從這四個字里猜出是誰發的簡訊，眼看時間不早了，才就此作罷，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考試用品，立即出了房間，和爸爸一同出發了。

  這一天的雨比昨日的小了一點，其實說是小，也並沒有笑到哪裡去，空氣里依舊刮著風，雨絲斜斜地打在地上，發出嘩嘩的聲音，整個B市顯得暗沉無比。

  顧謹謹坐在車上，看著車窗被雨點打濕又滑落下去，頓時覺得雨這種東西，其實挺好的，因為它可以將一切匯集，然後再抹掉，先前屬於別的事物的印記便會全然消失，仿佛將一切都遺忘了。

  顧謹謹看著看著，爸爸在前邊專心地開著車，邊開著還邊說道，「謹謹啊，千萬別有什麼壓力，知道嗎？」

  顧謹謹忽然從車窗上回神，連忙搪塞道，「知道啦，爸爸，我會好好考的，你專心開車吧，雨天很危險的！」

  她說完，爸爸便來了一個急剎車，嚇得顧謹謹差點叫出來，小巧的臉蛋上全是驚恐的表情緩過神來後，連忙問道，「爸爸，怎麼了？」

  爸爸心有餘悸地看著前面的那輛車說，「剛剛這輛車尾燈好像壞了，這天下雨那麼大，燈光又暗，差點撞上去！」

  「啊？」顧謹謹順著爸爸的眼神朝前看了眼，只見前面那一輛車在雨里通身顯得暗灰色，即使是在暗黃色的燈光下也很容易被忽視，仿佛是特意想要掩飾自己。

  爸爸從後視鏡里看了顧謹謹那緊張的表情，有些好笑地說，「謹謹啊，你別太擔心，爸爸會注意開車的，你看，這不沒事嘛！」

  「是啊還好沒事」顧謹謹說完，表情瞬間染上了悲傷，因為她的哥哥—顧言就是在她面前遭遇車禍的，所以這麼多年她從來能走路的，她都不會產生坐車的念頭。

  爸爸在看完顧謹謹後又迅速地將眼神放回到前方，開始更專心地開車起來。

  雨又忽然間下大了，道路上的車越來越多，行進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爸爸心急，看到右道一個空位，連忙插了進去，就在插過去後，又因為紅綠燈停在路中央，路邊不斷響起喇叭的聲音，在雨聲顯得格外熱鬧。

  顧謹謹向左邊看去，那是方才爸爸差點撞上的車，只是顧謹謹沒想到的是，雖然從後面來看這輛車十分普通，通身又是暗灰色，在雨中很不起眼，可是從側邊看，顧謹謹才知道，這輛車一點都不普通。

  這輛車雖然通身是暗灰色，但從側邊來看，車側邊的灰色卻是極有光澤的，仿佛是隱藏暗夜裡的一把寒光劍在黑夜裡閃閃發光，但讓顧謹謹不能理解的是這灰色卻和車後頭普通的灰是兩種不同的材質，仿佛仿佛是為了讓後方的追逐者看不清這輛車，好讓這輛車方便混入其他車輛當中。

  可是，既然要普通，為什麼還要選擇這樣從側面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車呢？

  顧謹謹有些無語，她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種想法，她將車窗拉了下來，想看清楚對方車內的人，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那輛車很長，車內似乎只坐著一個人，顧謹謹仔細瞧著那模糊的影子，感覺好像還是個男生

  對方似乎也正好看向窗外，好巧不巧地看到了她

  爸爸忽然感覺到一陣風，便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不料顧謹謹正在開著窗，頭微微向外伸著，也不知道看什麼，不禁擔憂道，「謹謹，你幹嘛呢？快關窗，雨都噴到你了，等會該感冒了，你別忘了你這是高考呢！」

  「別任性！快把頭縮回來！」

  顧謹謹聽完，吐了吐舌頭，將頭縮了回來，爸爸便連忙在駕駛位上將后座的車窗都拉上鎖了起來。

  顧謹謹有些無奈地從座位旁的紙筒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星，然後又將視線放回到側對面的那輛車，可下一刻綠燈便亮了，爸爸開的這輛車直接向右拐，而那輛車卻直直向前開。

  顧謹謹到最後都沒看清對方那輛車上的那個人。

  車子離開了主道後，一路暢通多了，轉眼間便到了距離八十一中的門口不遠的地方，那兒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由於是高考，學校請了不少交警在門口疏通道路，以避免擁堵的現象也進一步避免了不必要的車禍。

  爸爸將車停在了一旁，看了一眼，在校門口就已經拉起的警戒線，有些無奈地對顧謹謹說道，「謹謹啊，爸爸不能陪你進去了，你不要太緊張，知道嗎？」

  顧謹謹點頭，答道，「知道啦，爸爸！」

  爸爸從副駕駛位上放著的雨傘遞給顧謹謹，看著她一張小巧的臉蛋，還是不放心卻又不敢說太多，千言萬語到嘴邊最後變成，「你走路注意些，傘打好，千萬別淋濕自己了！」

  顧謹謹無奈地笑了，接過爸爸遞過來的雨傘，挪了挪位置，邊挪的時候邊說道，「知道啦，爸爸，你什麼時候跟媽媽一樣了？」

  她說完，便開了車門，打開了一把淡粉色的傘，小心翼翼地下了車，走到車頭向爸爸搖搖手用嘴型說了句再見，便向八十一中走了過去，跨過特意放低的警戒線，走進了八十一中。

  八十一中里人很多，每個人幾乎都是一個動作，左手拿著八十一中統一發放的透明考試用袋，右手在舉著傘，遠遠看過去，除了各色不一樣花紋的傘，每個人的動作以及緊張的神情簡直一模一樣，仿佛都是克隆出來的。

  顧謹謹從一跨進八十一中時就能感受地到這無形的緊張感，即使在家時真的不緊張的心情在一踏進八十一中的那一刻，在看見這些一條條橫布在各個道路上黃黃的警戒線的那一刻，在看到主教學樓上掛著的又長又明顯的橫幅的那一刻

  顧謹謹整個人，乃至每個跨進八十一中的人，都會被帶起緊張感，即使在雨中還是能感受地到，它們靜靜處在雨中的壓抑感。

  那是一種無形中，給人無數壓迫感的感覺。

  顧謹謹深吸了一口氣，向考場一步步挪進，卻在一步步接近時看到考場外無數個掛著監考牌的老師，拿著一個個黑壓壓帶紅光的探測器在每個進入考場的人身上掃視著，嚴格地像在要出境前，為了國家安危，每個進出境的人都要接受的嚴肅例行檢查一般。

  頓時間，濃郁的緊張感仿佛如一塊石頭壓在顧謹謹的心口上，上不來也下不去，十分難受的感覺。

  她有些不敢進，在雨中駐足了好幾分鐘。

  就在顧謹謹還對著那些監考員慌神時，忽然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依然那麼低沉好聽，「謹謹兄，考試加油！」

  顧謹謹錯愕了片刻，向聲源處望去，卻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她身邊略過，舉著一個素色格子傘，挺直的背影仿佛是棵經歷過風雨的白楊樹。

  顧謹謹有些開心，方才的緊張感幾乎是一瞬間就被蘇憶年的那句話給帶跑了，她看著蘇憶年挺直的身影，不禁笑了起來，心頭裡忽然間湧進無數暖意，讓她一剎那間自信起來。

  她昂起頭，向蘇憶年已經快要消失不見的背影點點頭，暗自說道，「好，我會的！」

  說完，顧謹謹的身影也如同蘇憶年一般，消失在雨中，隱沒在教學樓里，與數千人一同為一場考試奮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