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月下

  不知昏睡了多久，楊子凡悠悠醒來。

  千百年間，曾有一個古老相傳的傳說：「你若長眠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將會你的宿命。」

  誰也不知道楊子凡腦中為何會有這般無聊的念頭，但是黑暗之中這句話一直在他腦中環繞，如同一幕噩夢，久久不能驅散。

  而此刻映在他眼中的，是融融燭光中，青林關切的眼神。

  那是一汪秋水，冰涼的清澈中帶著讓人迷惑的溫暖。

  「你醒了！」

  青林的聲音，冰冷冷的迴蕩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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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凡並沒有立刻作答，他疑惑的看著四周，熟悉的桌子、熟悉的牆壁，好像是在自己寢室之中，青林站在床邊，眉間那絲憂色是那樣的明顯。

  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不過這夢似乎有些太過逼真了。

  「身子好了些沒？」

  青林的聲音再次，迴蕩在屋中。

  楊子凡直起身子，全身酸痛不已，疼得他倒吸了數口冷氣，但是他卻笑了，因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青林看著楊子凡醒來後一句話不說，只顧傻笑起來，疑惑道：「小師弟，你傻了？」

  楊子凡聽著青林的聲音只如仙樂，臉色一紅，低下腦袋道：「師姐，我本就是傻的。」

  青林愣了一下，道：「師弟，誰說你是傻子了，是那白衣人嗎？」

  楊子凡連忙搖頭道：「沒有，白衣人是我朋友，名叫梁逸辰，是白竹峰的，很好的一個人。」

  「梁逸辰。」青林默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細眉微凝，忽而又舒展開來，喜道：「是和李程程並列為天元雙仙的那位？他可是個天縱奇才，十八歲便修到了元嬰期，你是怎麼認識的？」

  楊子凡聽聞之後，心中暗道：「十八歲就到了元嬰期啊，這是怎麼樣的速度，即使打娘胎裡面開始修煉都不可能這樣快啊。不禁乍舌，嘆道：「他原來這樣厲害啊！」

  想起茅屋之中，天一老道驚為天人的修為，梁逸辰兩人視死如歸的氣勢，自己才拼了一次便心生怯意，他和李程程卻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一想之下，當真對這兩人佩服萬分。

  青林又道：「何止厲害，我進派的時候就聽說他恐怕會成為天元派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一脈首座。」

  楊子凡抬頭看向青林師姐，只見此時她眉間含羞，似乎在回想梁逸辰的種種故事，不知怎的心頭一苦，暗嘆一口氣站起身子，走出了屋子。

  屋外已經入夜，夜風徐徐，吹在身上，卻不及心頭的苦。

  人家長得如此俊朗，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十八歲就到了元嬰期，自己呢？又傻又笨，長相平平怎麼同人家比。不禁心生妒忌，走下台階，站在庭院之中，仰望蒼穹，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庭院幽深，路旁草木之中，不知道何時開出了各色的小花。

  楊子凡心頭一陣惘然，走進了草木之中，踩碎了一地小花。

  忽然，一支纖纖玉手擋在了他的身前，仿佛從永恆的黑暗之中伸來，順勢看上去肉色的指甲之上繪著一個小小的太極，帶著一份清幽的美麗，印著天上月光星光，帶著一種無以言狀的美麗。

  「花兒這樣漂亮，踩壞了可不好。」

  耳邊青林的聲音伴著夜夜，飄在風裡。

  那一刻楊子凡腦中「轟」的一聲，仿佛滿天的光華都失去了光華，耳邊只聽聞銀杏樹葉被風吹舞的沙沙聲。

  他轉過頭去，眼中竟帶著一絲恨意。

  青林看在眼裡，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小師弟眼中會出現這樣的神情。但是那份恨意只是一閃便消失在月華之中。

  楊子凡心下也是一驚，不知道今晚自己為何這樣，連忙收回眼神，道：「師姐，謝謝你」

  青林冷然道：「本來傻二師兄照顧你，不過他臨時有事，所以我才來的，不用謝我。」

  「原來她是迫不得已才來的。」楊子凡心中又是一陣苦悶，不覺間竟記起那日在翠屏堂中師姐為了自己出頭而大大出手，暗罵自己不該這樣想。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你要好好養身體，不要走著走著又暈倒了。」青林淡淡的說了一句，離開了銀杏院。

  望著青林遠去的倩影，楊子凡苦笑著轉過身去。

  ※※※※※※

  時光儼然，轉眼又是三月過去，天一老道的居所枯榮峰上發生的事情好似夢幻一般，李程程也沒有出現過，只是聽說了塵峰的李程程受了不輕的傷，至於原因幾番探聽卻是一無所獲。

  楊子凡依舊每日學習、修煉、砍樹，不過這樣之外卻多了另一項活動，與梁逸辰每隔半月便去一次枯榮峰。

  這等拼命的運動剛剛開始的時候楊子凡還有些猶豫，可是兩次下來他竟有些喜歡上這樣的運動，每次不拼個半死不活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如此一來，他的武鬥技巧可謂進階飛快，但是第一次前去之時，天一老道口中所說的冥火之體究竟是什麼他至今還未弄清楚，後面連續數次楊子凡追問，天一老道都不作答，這著實讓他摸不著頭腦。

  這日他披衣推門，見屋外瑞雪紛飛，銀杏掛雪，不由得心下微愕，時節居然已冬！他來天元派已經有一年了。

  今日天氣大好，他路過翠屏堂，走到了擎天崖邊，雲霧之間鐵鏈橋被積雪所覆若隱若現，如今他已經能夠一個人過橋了。想起一年前在對面，自己差點失足掉落崖中的情景，不禁有些掛念三個多月沒有見過的顧明師兄。

  不知道他在藏經閣之中參悟得如何了，能否有所突破。

  楊子凡吸了口氣，躍上了鐵鏈，體內真元緩緩流動，產生濃濃的熱氣溶掉了鐵鏈上的積雪。

  天空之中一道劍光自他頭頂飛嘯而過，楊子凡抬頭看去，那光是紫色卻似有些熟悉，他有些羨慕的看著，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御劍飛行，抬起手掌，那道火紋熒熒流動，似乎在安慰著他。

  楊子凡感覺到了，走到鐵鏈之上，柔和的青光將他圍住，抬步穩穩的走進了雲霧之中……

  天空瑞雪依舊，楊子凡坐在思晨府之中。

  課堂之上，徐老先生已經講授到了《道藏》下篇：漫漫天道，難求其蹤；漫漫天跡，難知其性……

  再有三個時辰，自己便要徹底結束思晨府的課程了，他巡視四周熟悉的環境，有些不舍，院中瓊花玉樹都已被白雪所覆，白瑩瑩一片。

  他的思緒順著那雪爬上了天際，隨著烏沉沉的天越飛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