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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堪回首的過往

2024-05-11 11:06:14 作者: 楚非歡

  齊商說:「鈴鐺,和我一起回汴京吧。」

  弦歌反問:「為何?」

  對啊,為什麼呢?她為何要與自己一同回汴京?

  因為大梁她的母國?因為汴京曾是她長大的地方?可無論是哪個理由,齊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更遑論說服她?

  「你不想,看看你爹娘嗎?」

  弦歌捏在手中的桂花糕陡然裂開,一半掉落在裙子上,一半掉在地上。弦歌蹙眉,將指尖的那點殘渣放進嘴裡,然後將裙子上的碎糕點一點點撿起來放進手心,甚至將地上那小半塊也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再一點不剩的吃掉。

  那一瞬間,齊商突然很想知道,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曾經的顧家大小姐,對吃食講究到了近乎刁鑽的地步,莫說掉落在地上的食物是絕對不會吃的,便是火候不夠,或者涼了些許的東西都是碰也不會碰的。

  看著齊商震驚的表情,弦歌笑了:「很驚訝?有時候我自己都會驚訝。可是又能如何?我早已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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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鐺。」齊商眼中儘是掙扎和憐惜。

  「你不是問過我這些年我去了哪裡嗎?」弦歌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那日我偷跑去九華山,結果被人捉住,想要用我引我爹來。後來爹沒來,娘來了,然後娘為了護我,死在了那些人手裡。再後來,我被人抓住了。」

  「我過了兩年不見天日的日子,那時我總是想,當初該和娘死在一起的,也好過日復一日的折磨。或許是我命不該絕,竟然活了下來。記得剛開始的時候,我死活不肯吃飯,那人就打我,把飯倒在地上逼我趴在地上將已經餿了的飯舔乾淨……那兩年,磨光了我所有的銳氣和自尊,現在的我,一無所有……」

  那晚,她和娘沒能等來爹爹。

  那個帶頭的黑衣蒙面人回來時,罵罵咧咧的:「顧羨之被打入天牢了,看來是來不了了。」隨後看到縮在牆角衣衫凌亂,死死抱著弦歌的葉霓裳,微微一愣,隨即怒道:「誰他娘乾的!」

  那幾人面面相覷,不敢做聲。

  「老子說過什麼全都當耳邊風了是不是!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惦記著這檔子事!」那人氣不打一處來,一腳將其中一人踹翻,那人的臉上被葉霓裳撓出了四道血痕,看上去格外刺眼。

  面上有血痕的人不滿:「怕什麼,不過一個娘們,哥兒幾個樂一樂怎麼了?」

  「還敢頂嘴!」帶頭人又補了幾腳,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弦歌,不知為何,弦歌竟在他眼中看到了慌張和害怕。

  那一夜,是她過得最煎熬的一夜。

  眼見著天要亮了,弦歌才在擔驚受怕中慢慢睡去。可沒睡多久,便被人搖醒。

  弦歌揉了揉水光迷濛的眼睛,正要說話,卻被葉霓裳捂住了嘴:「別出聲,娘帶你走。」葉霓裳說著,從髮髻上扯出一支發針,在弦歌腳上的銀鈴上用力一挑,竟生生將那銀鈴的開合口挑開,裡面的小銀石掉落出來。

  弦歌眼睛一亮。

  弦歌下意識的環視四周,發現那群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雖然心下有疑問,卻也並未多言,她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逃出去。

  葉霓裳拉著弦歌的小手躡手躡腳的走出山洞,隨後飛快的跑起來。

  兩人不知道跑了多久,弦歌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最後被腳下的藤蔓絆倒,葉霓裳被她一扯也差點摔倒。

  「鈴鐺,有沒有事?」

  「娘,我跑不動了。」

  「乖,再忍忍,等下了山就好了!」

  一夜沒吃東西,弦歌已經沒多少力氣,最後實在是跑不動了。葉霓裳見狀,咬牙將她塞進一個山洞中,鄭重其事的交代:「聽著,你就待在這裡,等著爹爹來救你。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對不要出來,明白嗎?」

  「那娘呢?」弦歌慌了,一把扯住葉霓裳的衣袖不肯鬆手。

  「娘沒事的。記著娘說的話,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絕對不要出來,明白嗎?」

  「娘……」弦歌的聲音帶著哭腔,仍舊不肯放手。

  「還有,今後無論怎樣,都要活下去。哪怕再難再苦,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機會,才有希望。明白嗎?」

  「嗯。」弦歌淚流滿面,胡亂的點頭。

  「乖孩子。若是以後爹和娘不在你身邊了,你都要學著保護自己,知道嗎?」

  「嗯。」娘像是交代後事一般,讓弦歌愈發心慌。

  葉霓裳捧著弦歌的臉看了好久,終於放開她,轉身出了山洞,並將旁邊的樹枝往這邊撥,把整個洞口都給擋住了。

  弦歌曾不止一次的想,若當初自己死活不讓娘走,或者堅持跟著她,會不會結果就不一樣了?

  又過了一天一夜,弦歌可謂度日如年。這其中,她隨時神經都是緊繃著的,根本不敢有一刻的放鬆。

  她等了一天,沒能等來爹爹和娘親,甚至臉麒麟都沒能等來,而是等來了那個人,那個讓她恐懼到骨子裡的人,那個成為她一生的陰影的人。

  弦歌再度醒來,整個人被關在一個極度狹小,四周圍全是密閉的地方,除了角落有一個僅能容納一隻碗通過的空隙。

  房間裡除了一個馬桶,什麼都沒有。

  弦歌便在這裡,過了兩年。

  生不如死的兩年。

  兩年裡,那人將弦歌作為藥人給她吃了各種各樣的毒藥解藥,往她體內種了各種各樣的蠱蟲,弦歌隨時都在生不如死的疼痛中疼暈過去,再在挖心刺骨的疼痛中醒過來。

  為了煉藥,甚至經常用弦歌的血來做引子。

  每次取血,那人都是隨手在弦歌手上和腿上一划,然後便由著她流血。除非那刀割得太深,血流不止,才會粗略的替她包紮一下。

  而她身上那些疤,也都是由此而來。

  再不然,就是那人心情不好喝醉了酒,便會將弦歌暴打一頓。

  曾經的天之驕女,就這樣生生墜入雲泥。

  那些曾經的驕傲自尊光芒萬丈,統統被擊碎,變得如此不值一提。

  這是弦歌三年來第一次提到過去,原本以為這種撕開傷疤讓別人欣賞的行為會讓她生不如死,可不知為何,弦歌的語氣一直淡淡的,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鈴鐺,不怕了不怕了。」齊商一把將弦歌攬進懷裡,眉頭擰成「川」字,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憤恨。

  那個人,該死!

  「和我回大梁吧,只要有我在一日,便能保你安然無憂。」齊商想了想,道,「還有,你父母的屍骨,我悄悄的派人收斂了,我帶你回去看他們,可好?」

  齊商能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身子的僵硬,隨之而來的是止不住的顫抖。

  「可是哪裡不舒服?」齊商鬆開弦歌,焦急的問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弦歌瞪大了雙眼,死死抓住齊商的衣袖,臉上滿是不敢相信。這幾個字,幾乎是她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是,我從未騙過你。」

  突然,弦歌的眼眶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狠狠的砸下來,砸進了齊商的心裡。

  那天,他分明是和弦歌有約的,若是他去了……

  若是他去了……

  齊商垂了眼眸,籠在寬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幾乎要爆裂開。

  她經歷的那些,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齊商此時的心情,已經複雜到難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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