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楊梅

  第57章 楊梅

  水路快捷，短短數日便到了崔染心心心念念的淮揚之地。

  岸邊一棟棟房屋躲在垂柳之後若隱若現，青磚黛瓦透著靜謐與靈秀，高低起伏的山丘，翹檐飛頂的亭台，巷弄幽深逼仄，曲折玄妙。

  碧水泱泱，杏雨梨雲，籠在霧裡的江南。

  一靠碼頭，崔染心迫不及待的下船，想要漫步於這古雅清幽的青階之上。

  泉江因為要趕著入京，李向天把他推薦給陸太傅教導，他不敢怠慢，於是就此作別，看著下船遠去的二人，泉江用力的揮著手。

  

  「傻子，人都走遠了。」

  隔壁心情不好的元高馳嘲笑道。

  「登徒子。」泉江輕蔑地回敬著對方。

  「你……本公子，懶得跟你計較。」想到所行目的，元高馳憤憤地收回拳頭。

  崔染心沒有坐馬車，一步一步踩在青石板上，貪婪地呼吸著江南特有的味道，房屋依水而建，碧水中穿梭的烏篷船小巧靈活，崔染心好奇地看著挑著擔子從船中躍上岸的農夫，那竹籃里的楊梅，紅紅艷艷，色澤誘人。

  「小姑娘，這些水晶梅，原來都是要進貢的，今年產量多所以我才挑出來賣，買些解解饞，我敢說，這條街沒有第二個人賣。」

  崔染心在京城時也吃過進貢的楊梅，只是都不如眼前的新鮮，摸了半天在荷包里只掏出一枚銅板。

  「給我買。」崔染心拉著少年的衣角，指著楊梅說道。

  「楊老頭，不是說好有多餘的都送到我那嗎？你怎麼在街邊叫賣。」

  「小蓮奶奶誤會了，我看這小姑娘生得俊俏，又是外鄉人，今天梅子多，就想讓他們飽飽口福。」老農夫趕緊解釋道。

  「喲！說來，你也是菩薩心腸，倒是我的不是了？」說話的女子，款款移來，看著趕車的少年，臉上故意畫上瘡疤，可是她卻不會認錯。

  收回目光，笑著把銀子遞給老農夫：「我看著這二位也面善，這是我請你們的。」

  崔染心暗道都畫上這麼嚇人的疥瘡還一個說俊俏，一個說面善？

  竹筐中一邊一籃，叫做小蓮的女子拎起一籃子塞到崔染心的手中，還有一籃子自己提起拿走。

  「小蓮奶奶，我就說你才是慈悲心腸。」老農夫笑著收下銀子，挑著空扁擔回烏篷船里，一搖一擺地遠去。

  二人杵在那，皆忘記道謝。

  「是她嗎？」崔染心想起景福酒樓，肖不止鬧事，那個唱曲的女子也叫小蓮。

  崔久安看著遠去的女子微微點頭。

  「啊……太好吃了，你嘗嘗……」崔染心一口咬下去，尖叫連連。

  看她貪戀滿足的樣子，崔久安拿起一顆，笑著說：「你愛吃，蟲子也愛吃。」

  崔染心看著對方真的在那顆楊梅里挑出一隻白白胖胖半個米粒大小的蠕蟲，壞笑著舉到自己的眼前，崔染心莞爾一笑，就著少年的手，啟唇一口吞下整顆楊梅，嘴巴鼓鼓，得意洋洋地看著少年。

  「你以為我這三年白混的，這是天然的滋補佳品，看，我的肌膚就是吃這些才養的這麼好。」崔染心說著還不忘把自己畫滿瘡疤的臉湊過去給對方瞧個清楚。

  「哦，不對，是這邊。」轉過頭把白白嫩嫩那邊送過去。

  崔久安用手指輕輕推開笑著說：「果然是山里出來的野丫頭。」

  「我山里出來的野丫頭，你就是山里出來的野小子。」

  說鬧間，天上纏纏綿綿下起了小雨，風裊衣袖，雨打梨花，路邊行人撐著娟傘，船上農夫披上蓑衣，不遠處竹棚里一對年輕夫妻在賣雲吞湯圓，崔染心丟下少年和馬車捧著楊梅跑了過去。

  「一碗雲吞，一碗湯圓。」

  「好嘞！」說話的女子柳葉眉丹鳳眼薄薄的嘴唇掛著笑，身上有著江南山水的清秀淡雅，崔染心目光灼灼地盯著女主人，小腹微隆的女子含笑低頭，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端來。

  看見馬車上下來的少年郎，目如點漆，面若冠玉，從容俊雅，含著笑端來第二杯。

  崔久安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說：「麻煩店家幫個忙，把這些楊梅用鹽水浸泡乾淨，小妹貪嘴怕她吃壞肚子。」

  只見那女子提著裙擺跑到正在下雲吞的男主人身邊耳語了什麼，隨後，男的嬉笑，女的羞嬌。

  「公子，小姐，這銀子我們也不收，我家娘子害喜的厲害，心裡就饞些酸甜的，你看要不這樣，我給你們浸泡洗淨，能否分我一些。」

  聽了男主人的話那家女主人更是害羞的躲在後面不敢上前。

  「這有何難，分一半給姐姐也無妨，我也吃不完這麼多。」崔染心笑著把籃子遞到男主人手中。

  清瘦的男子滿面笑容地接了過去，轉身離開，崔染心手疾眼快伸手來抓桌上那一兩銀子。

  誰知少年像是早有所料，比她更快，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崔染心不甘心地哼了一聲。

  外面的雨稍微猛了一些，在竹棚一周形成一道道水簾，滴滴嗒嗒錯落有致，隔著雨簾看風景，遠處的湖面煙霧繚繞，幾隻白鷺展翅低飛

  。

  過了一會，男子端來一碗熱氣騰騰，晶瑩剔透的雲吞，和一碗圓圓滾滾，雪白可愛湯圓，崔染心迫不及待地吹著熱氣，一勺雲吞，一勺湯圓，燙的她是呲牙吐舌。

  崔久安也不客氣，拿起瓷勺先嘗了一口雲吞，再嘗了一個湯圓，便不再食用。

  外面下著雨，二人也不著急，吃完了就在竹棚里和夫妻二人閒聊，要把小蟲浸泡乾淨也不是一時半會。

  女主人把楊梅換了一道水之後，擦乾淨手，放下挽起的袖子，輕聲說道：「我和當家的命苦自小沒了爹娘，家中也沒什麼長輩，我們也不識幾個字，看著公子小姐是富貴人家，應當是有學問的，不知可否賜我腹中孩兒一個名字。」

  男主人聽了這話，也是和聲贊同：「對對對！」

  崔染心沒想到吃個雲吞湯圓還能有這樣一段緣分，忙高興的應承下來。

  拍著胸口打包票：「沒問題。」

  看著少女輕快的應承，崔久安眉頭一皺，心中不安，想起山中那頭差不多該出生的小牛，這丫頭想了兩個月居然取了個「久兒」，他現在十分懷疑對方起名字的能力。

  崔染心思索片刻，出聲說道：「要不叫做安兒。」

  不等那對年輕夫妻說話，崔久安忙打斷：「我看要不就取楊梅二字，男孩叫楊，女孩喚梅。」

  夫妻二人聽了只管叫好：「好，是個男孩就叫徐楊，女孩就叫徐梅。」

  說來也巧，雨停風歇，天空放晴，女主人把泡浸洗淨的楊梅裝回擦洗乾淨的竹籃中，遞到崔染心手上。

  崔染心拉著女主人依依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