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蹄鐵之爭

  太極宮顯德殿，早朝又開始了。

  以往的朝會，先是討論了一遍重要的民生問題，然後再到軍事，最後到全國緝拿盜賊的事。可今天卻例外，剛討論完民生問題，就被兵部尚書李績的兩個議案吵得不可開交。

  第一個議案是，增加戰馬所吃的豆類食物。理由是，這些馬剛從吐谷渾繳獲而來，在吐谷渾草原上只有青草可吃，卻沒有這些長膘的食物。

  而反對的是民部，理由是潼關到洛陽一線運力不足。連運進關中的糧食都不夠吃，更沒有多餘的運力供給戰馬，戰馬沒有豆類不長膘是不假，但沒有豆類可以吃草也能活，百姓可不能吃草。

  就因為這事兒吵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李世民直接拍板，分出一成的運力運送豆類食物給戰馬吃。為此，李世民還挨了民部尚書一頓昏君的罵聲。

  第二個議題是，韋貴妃的族弟韋方發明了塊鐵片釘在馬腳上，可以使磨損的馬蹄恢復正常。所以，兵部要求李世民撥付大量的鐵和預算，用於釘馬掌。

  而這次反對的是工部和民部，理由是全國所產的鐵並不高，主要是供給兵部做兵器和民部做農具，而預算和鐵一樣，並沒有剩餘，早就捉襟見肘了。雖然他們也很心疼戰馬，但他們認為，用釘子釘進馬蹄里，這是傷害戰馬的行為，不可取。

  這個議題，一直吵了一個時辰都沒能吵出結果，連李績拿出韋方上交的簡易圖紙，也沒能打消工部、民部和眾大臣的擔憂。

  

  就在眾人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個宦官匆匆而來，在李世民面前行禮道：「啟奏陛下，左衛中郎將蘇定方要面聖。」

  宦官的話令侯君集眉頭都皺了起來，他是吏部尚書，而且還是左衛大將軍，如果蘇定方有事兒沒經過他，卻直接越級見皇帝，這就是在打他的臉！

  李世民何曾不知道侯君集在想什麼，他斜眼看了一下，發現侯君集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他也沒在意。既然蘇定方有事要見他，又不事先讓侯君集知道，想必很重要，而侯君集又在這裡。也就是說，這事侯君集可以知道，但必須在皇帝知道後，他才能知道。

  李世民面無表情，淡淡的說道：「叫他進來！」

  「是，陛下！」

  宦官領命後匆匆出了大殿，站在殿門口高聲大喊：「陛下宣左衛中郎將，蘇定方覲見！」

  蘇定方出身武勛世家，少年時恰逢亂世，經常隨父討賊，安定鄉里，後來投身竇建德、劉黑闥，並屢建奇功。唐朝建立後，到唐太宗時才為國效力，還參加了滅東突厥之戰，並很快升到中郎將。只是，他雖然兵法謀略出眾，卻不懂政治，導致他被埋沒了二十年才得到重用。

  他征西突厥，平蔥嶺，將今天的阿富汗全境到鹹海以東的廣大地區納入唐朝領土範圍。他先後滅西突厥、高句麗、百濟三國，讓唐朝時的領土達到了頂峰，因功封為邢國公。

  如今的蘇定方才三十五歲，他高大威猛，英武不凡，步履矯健。他手上捧著個尺余長的竹筒，到李世民面前單膝跪地說道：「臣左衛中郎將蘇定方，拜見吾皇聖安！」

  「蘇愛卿免禮平身！」

  「謝陛下！」

  蘇定方拜見皇帝的用詞是這時候流行的，並不是後世那千篇一律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是明朝的台詞，是那不要臉的朱皇帝弄出來的。如果這時候用的話，那就穿越了八百年，而這時候的皇帝也不敢用這樣的詞，見面只需說萬福金安、萬福聖安、或直接說萬福、聖安即可。

  李世民皺著眉頭問蘇定方：「蘇愛卿，你手上是何物？」

  「啟奏陛下，臣也不知是何物。這是昨天，臣的世交之子送來的，讓臣務必親手呈現陛下，否則會誤了大事。」

  「呈上來！」

  一個宦官將蘇定方手上的竹筒呈給李世民，當李世民打開火漆，將裡面的一張黃麻紙取出時，眼睛立馬瞪得溜圓。

  「這，這是馬蹄鐵的精細圖紙，蘇愛卿，你那位世交之子為何人？」

  朝堂上的眾大臣聽到馬蹄鐵的精細圖紙時，都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並小聲討論著。

  蘇定方拱手行禮：「他是河東裴行儉，現在驛馬坊馬房餵馬。」

  眾人恍然大悟，終於知道這是咋回事了。他們都是從小官爬到這個位置的，這種吞沒他人功勞之事已不是秘密了。

  可李世民看著那精細的圖紙是越看越喜歡，而且還不忘哈哈大笑起來。眾大臣都一臉疑惑，不明白皇帝為何發笑。

  李世民笑了一會兒後，抬眼看向工部尚書閻立德：「畫這圖紙之人與你不相上下，你不妨看看。」

  工部尚書閻立德是唐朝的建築家、美術家、畫家，他蒙蔭入仕，因功升任將作少匠、將作大匠、最高官至工部尚書。他負責興建過玉華宮、翠微宮、華清宮，還營造過高祖的獻陵、太宗的昭陵，主要的繪畫作品有《王會圖》和《文成公主降番圖》等。

  閻立德接過宦官拿來的圖紙，經過幾次查看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急促的說道：「陛下，臣想見見此人。」

  李世民微笑的點點頭：「讓蘇愛卿帶你去吧，看來這個裴行儉還真是個人才，在馬棚餵馬確實埋沒了他。」

  「啟奏陛下，其實，其實……」

  「蘇定方，有話就講，在朕面前不必吞吞吐吐。」

  蘇定方做了兩秒鐘的思想鬥爭後，還是說出了實情：「其實這圖紙並不是裴行儉所畫，而是發明馬蹄鐵之人。」

  「畫圖紙之人是誰？為何圖紙到了你手上？」

  「他叫於正，馬蹄鐵是他發明的，但這小子又怕上官貪沒了功勞，才特意委託裴行儉轉交末將，再呈給陛下。」

  這下好了，終於天下大白。

  然而，李世民說的一句話，卻讓眾大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眾位愛卿無事便退朝吧！」

  眾大臣面面相覷，不明白皇帝這鬧的是哪一出。

  見眾大臣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他微微一笑補充道：「眾愛卿承天門候旨，與朕一起前往御馬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