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浮生紅妝> 第一百三十四回:平靜前奏曲

第一百三十四回:平靜前奏曲

2024-05-11 11:03:43 作者: 斐什

  棠檸只當靳茂辰是因激動而胡言亂語了,她對靳茂辰從來都沒有動過心思。何況靳茂辰哪裡知道自己迷戀那童岐山的真正原因。可她也不想再向靳茂辰解釋這些,遂只好笑道:「你就不要再折煞我了!我們之前不都已經講好了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若不同意,我就去單小姐那裡告你一狀,定要她好好治一治你。」靳茂辰故作堅定姿態。

  棠檸笑而不語,她知道靳茂辰是不會去找餘姚的。

  靳茂辰也知道棠檸是不會拿他的求婚當真,他習慣了被她拒絕。但是只要她能與童岐山劃清界限,也不枉費他這一番口舌。

  得不到的情感永遠都是最好的,得不到的人總使人牽腸掛肚。靳茂辰是這樣的,蔣俊也是這樣的。

  有幾次靳茂辰想開口向棠檸提醒些什麼,但到最後他也沒有說出口。童岐山這事兒被翻過去,他們倆便像老友一樣閒談起別的來。棠檸執意要還清靳茂辰幫她開茶館的本錢,靳茂辰卻說什麼也不肯退股。

  靳茂辰狡猾道:「你的茶館好不容易站穩腳跟,也開始小有盈餘,這時候就想甩了老東家單幹?我可是在商言商的,不可!絕對不可!我必要分你的一杯羹!」

  「您哪裡在乎我這點蒼蠅腿?」棠檸翻著眼睛擠兌他。

  在這個問題上,靳茂辰咬住口不松,棠檸再一次談判失敗。棠檸在靳家等到冬冬下學,陪著他玩鬧了好一陣,又在靳家吃過晚飯,方才回到曉南閣去。

  蘇棠檸離開不久,蔣俊也回到家中。靳茂辰猜到他定是從餘姚那邊回來的,也懶於跟他再費口舌,便躲回臥室里休息。還是冬冬樓上樓下跑鬧,看見表哥回來,才順嘴告訴他棠檸阿姨來過。

  

  蔣俊聽冬冬這麼一說,忽地惴惴不安,逕自跑到舅舅房門前來敲門。靳茂辰卻窩在裡面不應聲,有意冷著他,裝作已經睡下。蔣俊不敢再造次,也只能先回到自己房裡歇息。

  可這一晚他簡直無法入睡,他急於知道舅舅到底向蘇棠檸講了些什麼?那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可靳茂辰非但當晚沒有理會他,隔日也不給他機會聊私事,但凡舅甥倆開口講話,便是公司里的各種事務。

  蔣俊這才明白過來,舅舅是真的跟他生了氣。但他這麼做又有何錯呢?他並不覺得。無奈自己到底是寄人籬下,只求在差事上不教舅舅費心,私事上也跟著收斂下不少。

  雷立出外公幹多時才回到上海,雷家二老已然快不記得單餘姚是誰?他和崔嫣兒之間也不了了之沒了下文,雷家二老雖心急如焚,也不敢再給雷立輕易安排相親對象。

  雷立的體重越來越輕,輕到脫胎換骨,整個人也變得高大英俊風度翩翩。像他這樣的黃金單身漢,已然成為婚戀圈子裡搶手貨,可他卻依舊保持著獨身。

  雷母在餐桌上為兒子夾了些清蒸鯽魚肉,關切道:「知道你今日回來,老阿媽一早去菜市場裡買的,這魚新鮮得很,快嘗嘗。」

  雷立略動了幾筷子便不大再吃,雷母見狀心疼不已,「瞧你這孩子,心寬體胖那麼多年也挺好的,怎麼說減重就減重,不聲不吭的就瘦了那麼多,這身體能消受得了嗎?」

  「媽,你太誇張了。我是在下船之前吃過飯而已,現在還不大餓。」雷立解釋道。

  雷母也放下筷子不再進食,「你知道崔嫣兒和誰相好在一起了?」

  「休要提她,你不要掃興。」雷父呵斥道。

  雷立卻來了興致,笑問道:「媽,你說來聽聽,我看是哪家公子遭了殃?」

  雷母看了看雷父,忍不住說道:「那個崔嫣兒和法租界裡一個管發放牌照的好上了,叫……叫皮特,是個法蘭西人。」

  雷立並不感到驚訝,道:「噯,我認得那個『地中海』。也不知道崔嫣兒打探清楚沒有,人家在本國有無妻子和孩子?可不要等哪一日,人家任職期滿回了國,再把她給丟下不管不顧!有多少在華官員跟華人女子生了孩子又不肯帶回去的,雜種後裔的地位到底不尷不尬。」

  雷父這時才有了點笑模樣,「老崔仗著女兒跟了個法國人,沒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好像咱們雷家失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雷家二老提起崔嫣兒並不令雷立感興趣,反而是那個發牌照的皮特讓他聯想起餘姚來。他也聽說餘姚的書局如期開張,作為她的「朋友」,他理應去書局裡捧捧場。可是……他想了想還是作罷,自己的心境才緩解一點,靠著離開上海這麼久才好轉,倘若再去見了她,恐怕自己又要回到先前的狀態里。

  雷立找了一日約見靳茂辰,靳茂辰定要為他在金門大酒店裡擺酒設宴。雷立在電話里連連說不,只道想去往他家裡喝頓小酒。可靳茂辰卻一再堅持,雷立也就聽了他的。可當晚雷立來赴約,隔間裡卻只有靳茂辰一人,並未見到蔣俊的身影。

  雷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咱們哪次喝酒不帶上小蔣,怎麼還需我強調帶著他一併來?」

  「阿立呀,瞧你這說得哪裡話!小俊他這幾日比忙,要不今日能不跟著過來嗎?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

  見蔣俊不在側,雷立也就大著膽子打聽起餘姚的近況,靳茂辰早知道他必有此般問詢,故與他講了講單余橋的事。

  「那個單余橋簡直太不是人!這麼說來餘姚現在連房產也沒有了?」雷立恨不得跑過去毆打單余橋一頓。

  「我聽蔣……棠檸說,她搬去書局的雜物間裡暫住下,怕她兄長知道棠檸她們還肯救濟她再繼續訛下去。單小姐住在那著實是委屈了些,但好在是穩住了那個單余橋。」

  雷立忙斟滿酒杯,恭敬道:「多虧茂辰大哥幫忙通融,我替她謝謝你。」

  「瞧你們這一個個的,單小姐謝完棠檸謝,棠檸謝過你又來謝,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靳茂辰並沒有對雷立講起,蔣俊已和餘姚的關係走得很近,他想對棠檸說而未說的話,同樣也沒有跟雷立開口。自然地,他們倆這晚相見,他也沒有向蔣俊提起。手心手背都是肉……

  知道餘姚把房產賣掉,雷立知道她的日子定不會好過。他手裡還握著從餘姚那裡要來的那筆錢,這時候應該還給她了吧?不管怎麼說都是因為他,餘姚才沒能保住在洋行里的飯碗,他父母親賠償她點損失也無可厚非。可單余橋要是再回來作鬧她怎麼辦?誰也不能拿著刀去把他砍死永絕後患。他再三考慮,還錢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可他還是找了熟人幫忙,去蓴鱸書局分批次大量購買下書籍。搞得餘姚再三懷疑那熟人的來路。雖然多買幾本書解決不了什麼大問題,但只有這樣做,他的心裡才能夠痛快些。

  棠檸從靳家回來,充分思考了一番她和童岐山的關係,童岐山與藤岡修的外在太相似,不管自己怎麼認清童岐山的本質,只要一見到童岐山的面兒,她便把一切都拋在腦後。

  她的心裡夢裡魂牽夢繞的都是藤岡修,她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不會再與他相見,他們這輩子註定要錯過。她恨他是個日本人,恨他是個生長在東北的日本人。因她來到上海以後,看到了許多中日男女結合相愛的例子。唯獨偏他們不行!

  她了解藤岡家族的罪惡行徑,更親眼目睹過「九一八」!她明知藤岡修是無辜的,也沒法子與他在一起。她永遠都記得「九一八」之後,藤岡修來奉天城的曉南閣找她,要帶她離開那個硝煙瀰漫的地方。可是她堅定的拒絕了他。自那以後她多少次夢回當日,她笑著對他說:「我跟你走!」

  可是她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不再畏畏縮縮瞻前顧後,她一定義無反顧的跟他走!逃離戰爭和國界,找一個沒有人認得他們的地方安穩度日。

  童岐山是藤岡修的影子更是她的思念化身。但是理性告訴她,自己不能再這麼糊塗下去,童岐山是個不安穩的因素。她想著若他不再來找自己,自己也就趁著這個機會不再與他聯繫。

  童岐山自打在蘇州河上落了水,回來之後生起重病。他本以為蘇棠檸解決了自身的麻煩事,就會調轉過頭來慰問他。畢竟是他們倆出去玩樂,自己才不慎落水的,出於何種道義棠檸也該過來關心一下他。可棠檸卻一次也沒有來過,更像是從他的視線里徹底消失。

  人在生病的時候內心總是很脆弱,就在這時沈太太聞訊去他的家中看望了他,把還在病中的童岐山感動的一塌糊塗。

  童岐山握住沈太太的手,垂淚道:「真是患難見真情,這一次我算是領教過了。表妹,還是你好。從今以後,我定不負你。」

  「哪裡有不饞腥的貓呢?我只當你出去逛了一圈。」沈太太全了他的面子。

  沈太太又替他請來最好的醫生診治,錢財補品自然也不會短了他,這使童岐山更為感動。他躺在病榻上,半討好半埋怨的向沈太太說道:「表妹,你是不知道那個蘇棠檸有多跋扈!那個烈貨可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童岐山數落起棠檸的種種不是,沈太太本就對蘇棠檸存有「奪妻之恨」,聽童岐山這般說辭更加痛惡起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