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囹圄困（三）

  宋啟泠用力捏住餘姚的腰身，迫使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動彈不得。他與她四目相對，他在挑釁她的底線。餘姚保持了前所未有的冷靜，用手拍拍宋啟泠的臉皮，輕笑道：「想上我的炕容易的很，把葉裔勛他們放出來我就陪你。」

  宋啟帶著泠輕蔑譏諷道：「笑話！你以為你自己美若天仙，所有男人都會對你俯首稱臣？你讓我去做什麼我就去做？你要搞清楚現在該輪到你求我了！」

  餘姚迅速從宋啟泠懷裡抽身站起來，怒視著他，「原來真的是你把他們送進監獄的，你就是個混蛋！人渣！」她拿起桌上的酒杯朝他臉上潑去。

  宋啟泠的臉上衣服上瞬間濺滿酒漬，一名男侍應立刻走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擺擺手示意男侍應離開，又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臉。

  「罵也罵了，酒也潑了，還是坐下說吧。」他反倒沒有生氣，用眼神示意餘姚坐回凳子上。

  餘姚壓制住怒火，「咣當」拉響一把椅子，坐回到他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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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餘姚，你可以的，三兩句話就把我的牌套了出來。」

  「是你自己太輕敵，使我有機會鑽了空子！」餘姚攤出一隻手，「把錢還給我吧。」

  「你在說什麼？什麼錢？」

  「你這麼裝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你既然承認是你把裔勛他們送進監獄，你還會拿錢打點裡面的人，教他們去關照葉家的人？」

  宋啟泠撥開她的手，道：「吃進去的還會吐出來嗎？我是屬貔貅的。」

  「蒼蠅再小也是肉？再噁心也可以咽下去？」

  「單餘姚你……」他舉起手指向她的臉，道：「沒錯！你能把我怎麼著？」他繼續挑釁。

  餘姚不語，低頭又自飲一杯酒，她還能對這種人講出什麼道理呢？

  宋啟泠換上冷酷嘴臉，「既然你已經知道是我做的，那麼過幾天我會安排你進一次監獄，希望你能說服葉裔勛，請他把葉記商行送給我來繼承，我保他們三人安然無事平安回家。」

  餘姚「騰」的一下站起來雙手拍響桌子，桌子上的酒水差點顛翻，「你要把葉記商行占為已有？你實在是貪得無厭！」

  「花錢消災是亘古不變的道理，難道葉裔勛身無分文你就要棄他而去？你不是一直標榜自己跟他之間是真愛嗎？」

  「你不會得逞的！奉天的地界上豈能容你無法無天的撒野！我不信這個邪！還有宋啟泠你聽好，我離不離開裔勛日後便可見分曉，但葉裔勛是你親爹這個事實不用靠日後見分曉，你心裡應該最明鏡！」

  餘姚拂袖離去，留下宋啟泠黯然神傷。他不知為何體會不到報復的快感，這與他之前的想像截然不同。

  餘姚走出酒館，喚來一輛人力車，這車駛向秦宅。她被這種彌天大禍的陰霾所籠罩，一路上不知不覺的哭起來，哭的肝腸寸斷，仍覺自己太過渺小和無力。

  秦宅果然還是燈火通明，她早一步令愛佳回到娘家，寄期望於從秦自省口中得到事情的全部真相。她擦擦眼淚敲響秦家大門，秦家眾人都在廳堂上等著她的到來，秦愛佳也是明顯哭鬧過的模樣。

  餘姚率先發問：「自省，可否幫忙打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秦自省與愛佳兄長，如此這般的把內情詳細說與餘姚聽。

  這件事情怎麼會牽扯到日本人？餘姚簡直摸不清頭腦。她還搞不懂其中的大義，但她明白淺顯的道理，那就是中國人的地盤不能讓日本人說話算！憑什麼他們日本人可在我們的國土上暴戾恣睢？裔勛反抗是對的，如果葉啟澄在家，他也一定會贊同支持裔勛的做法。她懵懂的明白點，葉啟澄所追求的愛國革命是怎麼一回事。她自覺自己這輩子沒有跟錯人，葉裔勛是頂天立地的爺們兒！

  偏偏拉下仇恨的是藤岡家族，日方代表居然是藤岡修。因為棠檸他們相知相識，當年他又跟裔勛同闖盤山嶺救出餘姚。裔勛對藤岡修是打心底的感謝，這幾年他跟棠檸的事，餘姚也是盡心盡力的相助。可現在他們居然站在兩個水火不容的對立面。

  葉裔勛、蘇棠檸、藤岡修還有欒鳳傑和葉啟涏，她思緒亂極了，而這一切全是拜宋啟泠所賜！

  秦自省惋惜道：「裔勛兄就是太剛正不阿，他但凡委婉些圓滑點這件事也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愛佳哭訴道：「我覺得我公公沒有做錯呀！日本人憑什麼可以強迫我們專橫跋扈！」

  「你個女孩子家家懂什麼，趕緊給我把嘴閉上！」自省呵斥愛佳。

  「你對我講實話，查封葉記商行這件事情本身還有沒有法子可解？我們到底能不能洗刷冤屈保住招牌信譽？」

  「如夫人，你還是太年輕！你覺得你還能跟誰去講道理？誰又會聽你的話呢？你現在只能去聽宋啟泠的，滿足了他們的要求才能換回來裔勛父子三人。」

  餘姚走到自省面前，詰問道：「請你告訴我，警察署里是誰在管理這個案子？」

  秦自省閃躲著不願回答她。自省夫人見勢忙上前相勸：「姚妹妹，這警察署可不是你能亂闖的呀！」

  「請你一定告訴我！」餘姚追問道。

  秦自省被逼無奈，「是一個叫黎光耀的警長，他父親是政府里親日派的高官，如夫人我們惹不起的。」

  「黎光耀，好，我記下了。麻煩你再幫我派個車，我還有個重要的地方要趕過去！」

  秦自省瞧餘姚架勢自知攔不住，遂派人給她備好馬車，又叫秦夫人送出一沓錢票出來。

  「裔勛是我兄弟，何況啟涏是我家姑爺，我知道現在正是葉家用錢之際，這些錢你先拿著。明日一早我會再去打探，葉家那邊也需要靠你撐下去。」

  餘姚沒有推辭，接過錢票道了幾句感謝的話，便匆匆離開秦宅。

  愛佳緊接著想趕回葉邸去，卻被秦自省扣了回來，葉家現已滿目瘡痍，回去只會危難重重，他不願閨女再涉險。

  餘姚坐的馬車駛向帳房徐先生府上。葉記商行裡面到底是個什麼現狀，恐怕只有徐先生可以告知她，況且今日下午在查封以後也是徐先生走出來安撫人心的。她在徐宅門口敲了很久的門，裡面才肯放她進去，她也知這麼晚上門打擾實在冒昧，但她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徐先生顯然做足了準備，他把一本小冊子癱在桌面上，「姨奶奶，這是查封之際我唯一夾帶出來的東西。這是咱們葉記內部所有的重要帳目，除了宋啟泠挪用的那四十萬，我們可流動的現金幾乎是沒有的，唯一沒有受到波及影響的只有興京那邊的田產和投出去的幾隻股份。現在商行查封、底下工廠停產，怕是明日起就會有大批店鋪來退糧結帳，工人夥計再拿不到本月的工錢，怕是要……」

  餘姚幾乎要癱坐在地，事態怎麼會已發展到這般田地？

  徐先生表情模樣很為難，「姨奶奶，我本打算明日去府上跟您請辭的，您既然來了……我也知此刻我離開葉記很不道德……但……」

  餘姚在來的路上以為徐先生會和葉記共進退，但此刻她卻也不好責怪人家什麼，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徐先生對葉記也算仁至義盡。她深知徐先生心意已決，挽留也是留不住的。

  「我尊重徐先生的選擇，餘姚替裔勛謝謝你在葉記奉獻這麼多年。」

  她揣著從徐先生那裡得來的內帳，還有秦自省贈予她的錢票，疲憊的回到葉邸。這夜她沒有回到小公館去，她覺得自己應該回到葉家來，她要儘自己的全力維持住葉家，儘管這千絲萬縷令她束手無策。餘姚伏在裔勛房中的桌子上睡去，這夜過的漫長且短暫，可明天的曙光還是會照常升起。

  這時的葉家，大房那邊，金氏禁足不得出入，秋溶帶著孩子們禁閉門窗，愛佳跑回秦家避難；二房這邊，萬氏守在施芸身邊，她剛剛生產又遭受到這麼大的打擊，更加離不開人手。大宅中人人自危膽戰心驚。

  宋啟泠較餘姚早回來一些，此時他正在花柒房中。宋啟泠不管不顧的在她身上發泄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的「勝利」。

  「等葉記商行歸了你，你就娶我好不好？」花柒天真的問道。

  宋啟泠目光里夾著侮慢，笑道：「我娶你？」

  花柒纏著他索吻，「葉家都是你的了，你娶我還怕什麼？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呀。」

  「等到那時候再說吧。」他敷衍道。

  對於宋啟泠來說，花柒不過就是他隨手的一個玩物，他在她的口中可以窺探到府內的秘密詳情，但現在她把自己知道已全盤托出，對於他而言她已經沒有任何用處。這麼說也不太準確，花柒還是可滿足他一點生理需求的。

  翌日一大清早，葉邸的大門就被來人「哐哐」砸響。趙白貓著縫隙往門外瞧去，只見一群人把葉邸門口圍個水泄不通。有的人拉著幾車糧食來，糧食上標有「葉記」字樣，有的人手持帳目兌票，各個咄咄逼人。趙白大氣未敢踹，生怕被外頭聽到，急忙跑回來向餘姚報信兒。

  餘姚亦是充滿恐懼，全身哆哆嗦嗦恐要哭出來，她著實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兩房裡沒有一人能出來與她並肩，她隻身一人該如何面對？

  「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你帶我出去見他們吧。」

  「小姨奶奶，那不成呀，你一個弱女子就這麼冒冒失失闖出去，外面一群大男人還不把你給撕碎！」

  「趙大哥，走吧，葉記的商譽不能倒。」

  主僕二人走過穿堂走過庭院，幾個小家丁跟在她的後面。她欣慰，至少他們還沒有離棄她。

  葉邸府門「吱嘎」被打開，餘姚提著裙擺邁了出去，人群呼啦把她圍住。

  「這咋出來個娘們兒？」

  「叫葉家管事的人出來呀！」

  「葉家人是死絕了嗎？」

  「太不拿我們當回事了，難怪淨賺昧心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