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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她被綹子劫走了(四)

2024-05-11 11:00:51 作者: 斐什

  滿山紅登時抓緊她抱在懷中,咬牙切齒道:「恭喜你,懷上我兒子了!」

  她聳然動容,在混沌中驚覺,「你不要打訛語!」雙手奮力推開滿山紅。

  托天梁識趣的退出屋內,他看得出來大當家的這次是動了真情。

  滿山紅被餘姚推開,順勢站了起來,用粗壯的雙手在臉盆里絞把毛巾,又回身走過來給她擦臉,她越想躲開他,他越按住她,苦惱道:「我該拿你咋辦?」

  她睨了他一眼,「我不會懷孕的,你家先生搭錯了脈。我們大宅里鬧出過這種事,何況我跟你也沒發生……」她咬著唇低下頭,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麼,「蹭」的一下又跑到炕角立住,雙手交叉抱緊臂膀,「我剛才不是在洗澡嗎?」

  「你洗澡暈死過去,幸好我發現及時救了你,不用再跟我假正經,該不該看的我都看完了。」滿山紅坦白。

  餘姚忽閃忽閃眼睛,嘩啦啦又掉下淚來。

  他皺眉道:「我真是服你,你咋這愛哭,我還沒辦了你吶!」

  「你送我回奉天城吧!」

  「你這都懷了我的娃,你家老爺還能要你嗎?」

  

  「我哪裡有懷你的孩子?你不要胡說!」

  「你在我屋裡睡了這麼久,誰信這孩子不是我的?」

  滿山紅把她繞暈,她和裔勛在一起四五年從沒有過懷孕音訊,倘若滿山紅講的屬實,那裔勛也算老來得子,她也可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她被綹子擄上山這麼久,誰能相信她懷的是裔勛的孩子?誰都會認定她孩子的爹是滿山紅,她捋順了滿山紅的意思。

  「你跟裔勛說清楚行不行?」她犯了傻氣。

  「我為什麼要跟他說清楚?我又不是什麼好人。再說老子綁個娘們兒上山一倆月沒拿下,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在道上混?」

  「可是,可是事實就是我和你什麼也沒發生啊!」

  滿山紅狠撓了把自己的和尚頭,「我出了這個門兒這幫弟兄都得來向我道喜,這孩子我不認都不好使!不然你就從了我吧,我肯定對你千萬個好,這孩子……我視如己出!」他一拍大腿,似乎下了很大決心。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山寨不到半天功夫已全都知曉此事,為此甚至擺了頓酒肉慶祝,她被「坐實」了滿山紅媳婦兒的角色。「好處」自然是不再畏懼他,他已「懷」了他的骨肉,他沒法子再她打什麼歪主意。可她還怎麼有臉面回到裔勛身邊,她如何能解釋清楚發生的一切?她該怎樣重新過平穩的生活?她這輩子算是折在滿山紅手裡。她想到棠檸,她歷經種種仍頑強的活著。可是她到底該怎麼辦?金氏萬氏的嘴臉浮現在她的腦海,他們葉家隨便哪個人都要致她於死地,莫須有的罪名是洗刷不掉了,可真的要委身於滿山紅嗎?他真的會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她怎麼會冒出如此恐怖的想法?那滿山紅可是綹子,她絕不會對施暴者動情!但裔勛會相信孩子是他的嗎?她心亂如麻,恨透了滿山紅。她本應在裔勛房裡跟他分享這個喜訊,這本是一樁歡喜的事!

  隔些時日,滿山紅不知從哪淘來幾件肥大的粗布藍罩袍,照例往炕上一甩,「不比你原來穿的綾羅綢緞,過幾天下山再給你買。」 看餘姚木訥不語,道:「你把頭髮梳起來行不行,披頭散髮像個女鬼似的!你能不能打起點精神?」

  餘姚瞪著他,風馬牛不相及道:「裔勛真的不會相信我嗎?」

  滿山紅冷麵抽動了下,坐到餘姚身邊,「你家老爺是什麼樣的人?」

  「裔勛他……」她又低下了頭,「你要聽嗎?」滿山紅點點頭。

  「我是他的三姨太太,他大了我三十歲……」

  滿山紅掠走她當晚瞧見一眼葉裔勛,他以為葉裔勛只到不惑之年。他看著餘姚近乎忘我的描述著,抽冷子打斷道:「我當是以為你倆多恩愛呢,整了半天你就是人家小妾,他能有多在乎你?他兒女眾多又都成了年還能容下你肚子裡這個?」

  「難不成我只有做你媳婦兒才是出路?單不說你綁我上山這個罪證,且論你這個人落草為寇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今日是老子明日就變成孫子大後天或許就沒了命!」

  滿山紅被她激怒伸出手要揍她,可手落下來就變成輕輕一推,「我一直不明白我為啥稀罕你,直到現在我算琢磨過味道兒了,我看見你就想看見我自己,卑微窮苦要強,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嗤!我知道你認為我是貪戀裔勛的錢。」

  「別騙你自己了!哪個娘們兒願意給男人當妾,實打實的感情永遠都要一對一!」

  她怔住,她心裡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這團黑漆漆的東西被滿山紅揪了出來,她雙手捫住臉,道:「我從沒標榜過我自己不愛錢,難道就不可能既愛他的錢又愛他的人嗎?」

  「他沒有錢還大你三十歲,你還願意給她當妾嗎?」

  她啞言,竟一時無法找到反駁他的言語。

  滿山紅追問道:「所以我是壞人你是什麼人?」又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回去只會被他掃地出門罵你敗壞他的家風!單餘姚你到底懂不懂?」

  奉天城郊,藤岡修正在路邊的小攤上打尖,他遵棠檸之託來尋人數日。她那舊相識早已金盆洗手做起正經營生,但他欠著棠檸一份大人情,故而豪爽的承下此事,只因太久沒在道上出沒消息不大靈通,磨蹭到今日才咬准動靜。藤岡修這才急匆匆趕回奉天城,可他一路都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對棠檸講實話,按她的脾氣藤岡修是萬萬控制不住的!他曾問棠檸何為與單餘姚交好,她們並未相識甚久。棠檸笑回他,高山流水覓知音。他思來想去決議豁出去不瞞她!

  「是盤山嶺的滿山紅擄走餘姚上了山?」棠檸質問。

  藤岡修道「你的舊相識打探很久才確定的,因為滿山紅沒打算綁她訛錢,一點風聲也沒放出來,盤山地界離奉天又較遠,所以知道這事的人太少,我們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城裡,才白白虛擲這些時日。」

  「我早該想到的,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哎!」她手中掐著煙,在藤岡修面前踱來踱去。

  「我算準自己肯定攔不住你,但是你要去救人我跟著你去!」

  棠檸憮然,「你別給我添亂,你幫我做的夠多了!」

  「你帶我去只有好處,到底我是日本人,綹子要動咱們還得掂量三分。」

  她努力睜大眼睛,生怕眼淚會掉出來,「我現在就去通知葉裔勛。」她沒法面對藤岡修的熱忱,只有快步逃離。

  自省等人恰都來葉府看望,棠檸登門來時,時候已經不早,但人命關天她顧及不得那麼多。

  泊川見到她仍以禮相待,她沒有半句寒暄,一口氣道出原委實情,眉毛一橫板臉道:「葉裔勛,我且問你敢不敢去?」

  裔勛沒有半點猶豫,「即刻啟程!」他魂牽夢繞的單餘姚,他要救回她。

  眾人急忙攔住二人,勸阻他們不可魯莽行事,理應從長計議。

  棠檸叉腰叱道:「瞧瞧你們這一屋子男人,該動真格時候哪一個像個老爺們兒?」

  泊川勸道:「棠檸你別衝動,你們這麼單槍匹馬的去豈不是送死?」

  「你們還能乞求下官兵,帶領他們上山剿匪?我不管你去不去,明日一早我鐵定要出城!我上你府來也就是知會你一聲,並沒有奢望你與我同去!」她甩身怨憤離開。

  裔勛向眾人道:「你們不要再勸我,既然已知餘姚下落,我必定要去救她。」

  泊川奉勸道:「你若一去不歸,你這一家子怎麼辦?因一個單餘姚丟棄全家,你算過這筆帳嗎?」

  自省附和道:「何況她是落到綹子手裡,算算也有兩個來月,哪裡還能保得住清白?不過是個姨太太罷了,大不了再娶一房進門!」

  裔勛向幾人拱手相拜,鄭重道:「我若此去不歸,整個葉家就拜託你們照全了!」隨即命人拿來筆墨紙硯。

  幾人詫異道:「裔勛,你這是要立遺囑?」

  裔勛不言語,伏在案桌提筆書寫,一項一項分配他的錢財去向。

  趙乾嘆道:「你們不要再勸了,他心中早已做好盤算,否則遺書會寫的這麼順暢?」

  半個多時辰後,幾人手中拿著十來頁遺囑細細斟讀,每遇不解之處立即提出異議,以便達成共識方便他們幾個委託人去執行。

  送走幾人已過四更天,他站在庭院中央眺望整個葉邸,悵然若失百感交集。他這半生總要有一次為了自己,他得守護住他和餘姚的感情。無論如何他心意已決——盤山嶺他去定了!

  微藍的天色顯得冷清凝重,曉南閣門外一角站著的是葉裔勛,他的身後停著一輛馬車。另一角藏匿著藤岡修,他屏息望向曉南閣的門口。昨晚棠檸絕情的把他轟了出來,可是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棄她於不顧。曉南閣大門吱嘎一聲被打開,棠檸婀娜的身影款款邁了出來。

  二人幾乎同時趕到她面前,裔勛疑惑藤岡修的出現,棠檸憤怒藤岡修出現。然後三人緘默著上了馬車。馬車駛向盤山嶺,他們要接餘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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