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統御眾生

  日暮前夕陽的最後一縷光從西邊離開，夜空溫柔地覆蓋了整個草原，黃尚帶著龍吉出現在草海上。

  和風吹過，帶著乾草的舒服氣息，繁星出現，悄然無聲地布滿整個天穹，閃爍的銀河從頭頂橫亘而過。

  

  「哇！父神快看，我們住的地方原來有那麼美！」

  龍吉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指著天空，活潑了許多。

  黃尚掃了眼璀璨的群星與光帶般的銀河，進一步收斂力量，省得這裡變成比不周山還要中心的洞天福地。

  當天帝有時候也蠻累的，微服私訪一下，還要考慮到人間的環境，不能破壞生態平衡。

  ┓(´∀`)┏

  「走吧！」

  黃尚往前走，龍吉在後面邁著小腿跟上，想伸出手又不敢，直到那隻大手遞過來，才美滋滋地牽住父神的手。

  不過接下來的所見所感，卻不美了。

  黃尚專揀有死亡有爭鬥的地方走。

  比如大妖單純為一己喜怒大開殺戒，伏屍百萬。

  比如東海在鯤鵬的妖力下呼嘯倒灌，淹沒大地。

  又比如中土大旱。

  看起來大旱沒有上面恐怖，但事實上卻猶有過之。

  因為一切種族，都需要水源。

  天上不下雨，四海之水又被大妖玩戲揮霍，無論是人族、巫族、獸族，亦或是其他，都在大批大批死亡。

  各個部族，都陷入了漫長的惶恐之中。

  每天醒來面對的，都是碧空萬里，他們眼巴巴地看著上天，卻只能在黃昏中，目送火球般的烈日沉下地平線，再期待明日睜眼時，會有一場暴雨。

  明日復明日。

  蕭敬騰遲遲不來。

  不得已間，各個部落展開對水源的爭奪戰，要麼大部落合併小部落，獲得為數不多的水資源，要麼就同歸於盡，誰都沒法喝水。

  龍吉見了心生憐憫：「父神，我想幫助他們，降一場雨吧！」

  黃尚道：「大亂之後方有大治，這是大道的考驗劫數。」

  作為天帝，只看一眼，就知乾旱背後的用意。

  黃帝與蚩尤的逐鹿，正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展開，以不周山為中心的中原位置，不比四夷的蠻荒，水資源眾多，且大妖不敢隨便放肆，為了生存，他們必須要打下那裡。

  這個世界太廣闊了，如果沒有這種生死督促，各族相安，各自掌握著一塊地盤，也許永遠都不需要起衝突。

  資源足夠享用，瘋子才會沒事押上自己部落的存亡，去跟別的種族別的部落火併，但現在的生存環境，卻是逼迫著他們去爭奪正統的位置。

  唯有正統的種族，才能延續下來，其餘的種族，只能被淘汰在歷史長河裡面，成為傳說的存在。

  這就是應劫。

  劫中有毀滅，也有新生。

  龍吉不太明白，黃尚則帶著她，繼續前行，經過鮮血與黑煙，經過烈火與遷徙，最後來到了另一處草原。

  這時恰好又是一個黃昏，只是夕陽給大地染上一層血似的緋紅時，鮮血也在真正飛濺。

  大戰正在爆發。

  巫族中的兩個氏族，爭奪著方圓萬里，最後一條水源。

  那水源其實已經乾涸了大半，不少地方暴露出醜陋的河床，但還在流淌的潺潺溪水，不吝於生命泉源，值得兩個強大的部落，為之廝殺。

  而生存在這個上古時代，成年的巫族，都是體格強壯，健步如飛，其中的戰士更能開山裂石，身形快如閃電。

  還有一位位巫師，帶著獸骨製成的掛鏈，一手握拳，一手並掌，念頌咒文，飛沙走石，狂風烈焰，呼應來去。

  在其中一族鋪天蓋地的火焰下，另一族開始敗退。

  「石巨人！」

  眼見著距離水源越來越遠，對面的巫師開始施法裝水，向外運送，這邊的首領大急怒吼，雙手猛然上揚。

  不遠處的山體陣陣撼動，碎石立起，組成上百石靈巨人，蹣跚著走了過來，可對方也不會傻乎乎任由你施展，頓時噴吐火焰，連成一片，連綿千里，更有強壯的巫族戰士從身下放出氣體，風助火勢，直衝陣形。

  雙方廝殺，一具具屍體倒下，眼見著又是一場兩敗俱亡的戰鬥，上空突然響起一聲震響。

  轟隆！

  雙方都是一怔，向天上看去，他們的腦瓜子裡面隱隱知道這是打雷，卻又不敢相信。

  無數次，他們期盼聽到這個聲音，但此時雷聲真正到來，又覺得那麼地不真實。

  黃尚則看著俏生生舉起小手的龍吉：「你想好了嗎？」

  龍吉靈動的眼睛緊張地定住，重重點頭：「父神，我想幫助他們。」

  「那就下雨吧！」

  轟隆！轟隆隆！

  但雷鳴顯然不是一道，接連不斷的雷霆在天際奔騰而過，烏雲很快登場，遮沒了夕陽的光芒，四周陷入黑暗。

  剛才還殺得你死我活的兩族，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向兩側退去，卻也沒有放鬆警惕，死死地握住武器，口中喃喃低語。

  或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終於，第一滴水穿過萬里高空，落在頭上。

  一滴兩滴三四滴。

  暴雨鋪天蓋地，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眾人張著大嘴，呆呆望天。

  「水！水！！！」

  在死寂般的氣氛下，一道聲嘶力竭的吼聲響起。

  所有人都發出喊叫，和剛剛生死相爭的敵人擁在一起，倒在泥水中，滿身泥濘，不管不顧，跳著笑著。

  龍吉盈盈一笑，看到別人開心，她也有種由衷的喜悅，但很快又皺起眉，感到悵然若失，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

  這是先天之體的感悟，常人根本無法發現，就在她降雨之際，一股無形的力量作用過來，削弱了她的福緣。

  這就是大道的懲戒。

  對於這種插手，大道不會直接毀滅，畢竟降下一場雨並非十惡不赦的事情，但這種與大道的對抗，會自消福運。

  你幫別人渡劫，你自己的劫就可能度不了。

  當然，這種福壽既然有削減，就有增長，比如此時龍吉降雨，挽救了兩支部落，將來如果他們出現了強者，可能會加以回報，反過來增加福運，助她渡劫。

  這就是大道的魅力所在。

  黃尚沒有阻止孩子的善心，卻也從統御的角度俯視一切，小善小惡，大善大惡，都有其理其法。

  不過龍吉的氣息與眾不同，這一番祈雨，底層的生靈只知道歡呼雨水的降臨，而四周的大妖卻被這股誘人的氣息吸引了過來。

  這個世界沒有洪荒的東皇太一，沒有上古妖庭，但大妖們，依舊是單體最為強大的存在，它們稟天地之氣而成，許多是先天造物，出生後即有翻山倒海之能，縱橫下界，無可匹敵。

  有些也有上進心，比如在天界掌管雨水的應龍，就是大妖出身，上了天庭，經過考核後成為公務員，端起了鐵飯碗。

  但更多的大妖為了自由，根本不理會天庭，只顧著自己享受，此時更是被龍吉純淨的元氣吸引過來。

  一時間風雲激變，各方氣息瘋狂激盪，向著這裡衝擊，那股擇人而噬的兇惡，在途中就打了起來，要爭奪這塊美味的食物。

  龍吉靈動的小眼睛滴溜溜轉了起來，身為天界公主，自有威儀，口中卻怯怯地道：「父神，我好怕啊！」

  黃尚笑道：「淘氣，世間萬物都是朕的子民，何苦多做殺孽？」

  龍吉哦了一聲，有些遺憾：「它們滿身血氣，好討厭的。」

  大妖視蒼生為食物，每個吃起來的生靈都比西遊世界的獅駝嶺三妖王都要誇張得多，畢竟這個世界種族眾多，只要是弱小的，妖族都不放過，對於不染塵埃的神仙來說，它們那種污濁的氣息是最厭惡的。

  黃尚起初也感到厭惡，但他一想到統御權柄，就放寬心了。

  沒有那種包容一切的心胸，也沒辦法統御眾生……

  嗖！

  正在這時，後方一隻奔雉突然出現，色澤艷麗，縮地成寸，陡然出現在兩人身後，探出尖利無比的鳥喙，朝著龍吉的天靈落下。

  龍吉啊了一聲，就見父神袖子輕輕一震，這大妖奔雉就消失了。

  化作齏粉，消失得乾乾淨淨。

  龍吉：「(*^▽^*)」

  父神最棒了！

  黃尚：「……」

  呃，下手重了點。

  看來統御的那個眾生，包容的那個一切，都要減一了。

  也罷，對他出手，這份眼力勁就活該如此下場，統御不代表忍讓。

  「走吧！」

  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比龍吉降雨要削減福運，身為天帝的他，根本毫無影響，黃尚牽著龍吉的小手，繼續往前行走。

  身後的那群大妖們卻徘徊著，不敢上前了，卻也戀戀不捨，不願意放棄。

  別看它們吞吃起生靈來動輒數萬，但那是強弱分明，面對著更厲害的存在，它們是會趨吉避凶的。

  這奔雉乃是鳳凰孕育的九脈之一，在妖族中也是強者，沒想到瞬間被滅，如此恐怖的敵人，顯然難以匹敵。

  不過沒關係，可以拱火嘛！

  比如鳳凰還有的其他兒女，其中有一脈得先天五行之力，法力無邊，是大妖中公認最厲害的幾位之一。

  「快快去請孔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