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義莊驚魂(下)
2024-05-11 10:58:27
作者: 蕭莫愁
我盯著李鴻興看,不敢置信,他這是老實交待了?交待自己的秘密?這麼輕鬆?不像李鴻興一直以來給我的印象。
仔細想想,又覺得挺合理。如果他真的執念就是追逐什麼千年飛僵王,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心情激動,不再隱瞞也說得過去。何況我跟師父與他相處這麼久以來,也算對他不錯了。雖不敢說完全信任,幾乎也沒有太瞞他的東西。
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論他表現的多麼神秘莫測,我們最多是懷疑他。從始至終卻沒有一點要傷害他的心思。他難道察覺不出來?所以願意說出真相也符合常理,更何況他說的這種情況,我和師父或許還能幫他也說不定。
「你說的是真的?」我試探性的問道,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
原本臉色嚴肅鄭重的李鴻興,又變了臉,無奈的笑道:「怎麼可能?守一道長,我就是開個玩笑。你看我這樣身板,像是追逐千年飛僵王的嗎?我就是一個流浪畫師,追求下藝術,再混口飯吃罷了。」
瞬間破功,李鴻興又變成原來玩世不恭的模樣。解釋道:「其實是我比守一兄弟你來的更早些,只不過我不像守一兄弟你這麼藝高人膽大,直接就衝進來了。我是在邊上偷看了半天,所以看著飛僵王從義莊裡騰空飛走。所以我就在猶豫要不要進來看看的時候,就看見守一兄弟你來了,再然後我趕緊趕過來,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現在的李鴻興,滿臉寫滿了真誠。好像告訴我,讓我要相信他現在說的話,他一定沒有騙我。
實際上我現在很是無語,最怕的不是一個人說假話,怕的是一個人說的話真假摻雜,又真又假。那就很難分辨他到底哪裡是真,哪裡是假。譬如現在的李鴻興,短短的時間裡,他居然給了我兩個答案。
而且這兩個答案好像都很合理,他又太過神秘,我真的鬧不清他是個什麼人。所以我也分不清這兩個答案,到底哪個才是真的。雖然他刻意否認了前面那個,但我並不完全信。
「感謝你救了我。」既然他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先是感謝了他。然後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地上的老者身上,剛剛的驚懼現在也散的差不多了。倒是憐憫之心又生了出來。
我問李鴻興道:「你說剛剛他想咬我,是屍變後本能所致。他有話要交待,也是真的。就是說他確實有很深的執念,有未竟之事。能否讓他講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他完成心愿。」
「哈哈,守一兄弟,不愧是修行中人,廣大如海的慈悲心啊。」李鴻興拍著我的肩膀,讚嘆道:「只可惜,我是沒有辦法讓他再說出他有何心愿未了。」
「佛家說,諸緣匯聚則起,諸緣散盡則落,這起落無常,實則為空,了不可得。世間那麼多人,每日都有生有死,其中有未竟之願的人有多少?難道守一兄弟,都幫他們完成自己的願求?」李鴻興感慨道。
他說的固然真實,也很有道理,但我看著眼前的老者,還是道:「你說佛家講空,也說這是緣。相比起那些我都不認識的人,我跟他們也無緣吧,既然無緣,我幫不到他們也是正常。這位老爺爺我跟他相聚在這裡,也是一種緣,想盡一份心,不合理嗎?」
「合理!」李鴻興點頭道:「所以我說守一兄弟像菩薩一樣,有一份慈悲心。」
「只可惜!」李鴻興攤了攤手道:「雖然有緣,可緣不具足,他剛剛沒能說出心愿,就克制不住屍身的本能。也是他積的功德不夠,即使遇上你這個菩薩,也說不出話來。我是沒這個法子知曉他所願所求是什麼。」
說話的同時,李鴻興躬下身去,將老者頭上插著的毛筆拔了下來,道:「剛剛我已經送他的魂神離體,打碎了他執念維繫不散的那份氣。如今他魂神已經去了陰陽渡口,不知所蹤。」
然後又笑道:「可惜守一兄弟有菩薩之心,卻無菩薩之能。否則要去陰陽渡口追他的魂神,問明此事,抑或直接感應其過往宿命,也就知曉他究竟有何願求了。」
李鴻興話都說到這份上,我也知曉不可為了。想不到剛剛李鴻興看似普通的一招,居然直接將眼前老者的魂神送去了陰陽渡口。不過他只是打散了盤桓不散的怨氣,始終消解不了老者心頭的執念,否則這麼超度起來,那可太方便了。
「罷了,我就不問他有什麼願求了。李鴻興,你不是學了很多佛家經文嗎?要不你幫他超度超度?我沒帶傢伙,不方便起壇。」我跟師父學的鍊度之法,確實此時不方便用。聽說玄門也有經法用於超拔,可我確實不會。
倒是聽說佛家超拔,只需誦經供僧,借誦經時的願力,便可化解戾氣,有超拔之功。可以前也只是聽說,還不曾見過,現在倒是想讓李鴻興露一手。
「嘿嘿,守一兄弟,你有善願,這事卻要我來做。」李鴻興帶了點開玩笑的神情,對我說道。
被他堵得我有些說不出話來,只能說道:「隨你吧,我只是動了點惻隱之心。但確實能力有限。」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李鴻興打個哈哈。
隨即站到老者身前,雙手合十,雙目微合,口中誦道:
「唵,普隆,娑哈,唵,阿彌達,阿優達底,斯哇哈。」
他念的,一直是這一句梵文咒子。目若垂簾,唇齒不動,唯舌根彈動,咒音低沉,似從他胸腔噴出,帶著四周都在微微顫動。
隨著咒聲瀰漫,我竟隱約覺得,好像四周都有梵音陣陣。仿佛並非李鴻興一個人在誦念,而是四面八方,都有不知名處的無形生靈,受其咒力感召,一同誦念起來。
漸漸地,地上的老者身上泛起金燦燦的光輝,這光芒若有若無,似乎是他身上發出的。又似乎他只是被某個無形之地的光芒所照觸。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氣似乎緩緩消去,連帶著屋子中的腥臭氣息,也逐漸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