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內心獨白

  是乞求的口吻，豆豆在乞求著畢窈。

  

  一個孩子在乞求自己的母親，不要再離開他。

  是了，在仵作們還沒有將那句屍體抬到雲居時，豆豆曾經幻想過。倘若是畢窈回來了，又或者是宗灝將她找回來了，自己一定會好好地質問畢窈為何要丟下他，丟下整個雲居，不是從前就說好的，一家人要一輩子倖幸福福的生活下去？

  可那一天，仵作說的每一句話，屍體上的每一個物件，每一個細節都歷歷在目。或許夫子口中所說的天塌了就應該是這種感覺了。

  但是夫子也說，天塌了，總有人會頂著。

  可是，那個為自己頂著天的人不在了，不是遠遊或者是移居他處，而是天人永隔，今生今世無法再見！

  豆豆覺得自己錯了，自己在此之前不應該有想要質問畢窈的念頭，或許是畢窈知道他的這個念頭，才會用那樣的方式與自己見面的，畢窈在懲罰他。

  可是，能不能換另一種方式懲罰？可以打他，可以罵他，可以罰他寫字，可以噠他抄書……但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那麼殘忍？怎麼能夠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拋下所有的人永遠的離開？

  那具屍體，即便氣味再怎麼難聞，豆豆都未曾離開一步。出殯的前一天晚上，歡喜想盡辦法將豆豆哄去房間休息，因為歡喜知道，豆豆越是平靜，內心越是難過，他只是一直挺著，不願意流露分毫讓其他人擔心。因此，讓他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中靜一靜會要比讓他在公眾之前沉默不語好上許多。

  可誰知，自己將房門關上的時候，豆豆還好好的躺在床上。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自己再去靈堂里添設蠟燭，就瞧見了豆豆蜷縮在靈柩旁邊，就如同畢窈還帶著他一起休息一般。

  等歡喜走近一看，豆豆那張小臉都是掛滿了淚痕的，叫人如何不心疼？

  出殯那天，豆豆才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扛不住了，倘若可以，他真的想要隨著畢窈一同去了。

  他看著幾個五大三粗的人走上前來，便是突然意識到儘管自己十分願意永遠陪在躺在棺木里的畢窈的身邊，所有人也都不允許他這樣做。

  他們要將畢窈帶走！埋到了那黑漆漆的地下，任由那些路過的蟲蟻啃咬。

  不要！

  畢窈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是強勢的，那只有親近她的人才知道，她也只不過是一個漂漂的女孩子。她生前雖然從來都不刻意打扮，但她也是極愛美的！

  他們怎可如此對待畢窈？他絕對不允許。

  因此，用刀子抵住自己脖子，是唯一能夠保住畢窈的方法。

  可自己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阻止自己的人竟然會是宗灝。他不應當與自己一樣，無論畢窈是什麼樣子，他都應該是願意陪在她身邊的？

  所以自己掙扎，讓刀子劃破自己的皮膚來威脅宗灝，乞求著宗灝能夠理智一點，能夠與自己一起將畢窈留下來。

  畢窈平日裡如何，想來除了自己，就屬宗灝最了解她。是以，當宗灝對著自己說出那番話以後，豆豆才會願意讓那些人將畢窈帶走。

  執意要跟著宗灝一起去山上親眼看著「畢窈」被下葬，豆豆到底是沒有辦法真真正正地願意讓「畢窈」離去。那日的山風是那樣的冷，可仍然沒有那些漢子刨出來的土灑落在手上那麼冷。

  下山時的那一場亂石，宗灝將自己扔向了前頭，他自己卻是受了傷昏迷不醒。豆豆守在宗灝的身邊突然發覺自己有一些羨慕他。

  昏迷不醒了，就可以停下來不去想念畢窈，更可以不用看到雲居上下一張張悲痛的臉，聽那一聲聲低沉悠遠的哭聲。

  可他那一抹聲音出現在視線里的時候，豆豆卻又是慶幸著自己是清醒著的，雖然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有一種聲音一直在告訴他，那個秀氣小生是畢窈無疑！

  畢窈扮男裝的樣子，豆豆是見過的，雖說那秀氣小生換了一張與畢窈不同的臉，但是他的那些言行舉止，是可以將他辨認出來的。

  況且，就算是一個醫者再如何的多愁善感，那眼中流露的情感也不會如此的濃烈。而這個多愁善感的藉口，還是由李清遠和廣呈編造出來的。

  李清遠是誰？他可是一直在雲居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的出現。廣呈又是誰？若不是自己和阿童當初選擇站在宗灝的這一邊，恐怕之後與自己一起生活的人就該是他了。

  雖然豆豆不知道為為何李清遠和廣呈要幫著畢窈隱瞞身份，但能知道她還活著，就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了。

  原本，豆豆並沒有打算入西南王府，但看到畢窈看著自己的眼神時，他突然就想要和畢窈時時刻刻的待在一起了。

  坐在馬車裡的時候，豆豆突然又後悔自己如此衝動的跟著來，因為明明在那樣一個小小的空間裡，身邊都是親近之人，畢窈仍然沒有打算將真相告訴自己。

  明明都知道對方的身份，都知道對方都是自己思念已久的人，卻仍然還要將其當成一個陌生人來對待。

  這種感覺，比與畢窈真的天人永隔好不到哪裡去。

  而如今，明明是進來房間看望自己和宗灝的，可畢窈依然要用謊言來敷衍自己。

  對畢窈的那一聲呼喚，幾乎是花光了豆豆的所有力氣。憤怒、委屈、自責、思念、責備等等所有的感情都像是火山噴發了一般，難以控制。

  此刻，自己看著畢窈停滯了下來的背影，心中終於有了一絲的欣喜。

  畢窈原本已經被抹乾的眼淚，在豆豆那一聲的「好不好」的時候又重新迸發了出來。

  「對不起豆豆，都是娘親的錯……」聲淚俱下，畢窈再也無法做回那個秀氣小生！

  豆豆猛的被摟進一個懷抱里，「娘親也好想好想豆豆！都是娘親的錯！讓你們受了這麼多的苦！」

  被畢窈摟在懷中的豆豆原先是愣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