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雙城故事(下)
2025-03-31 23:44:17
作者: 莫上高樓
是的,我認慫行不行?我向雙城生活低頭認輸、屈膝跪拜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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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那些年裡,我從未離小楓這樣遙遠過,就算是短暫的分離,我也始終相信,他就在我身邊不遠處,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會馬上出現。
記得上中學時的某一天中午,所有同學都回宿舍午休時,我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出板報,那是個冗長的夏天的午間,我邊打哈欠邊在黑板上畫畫,四周安靜的只能聽到粉筆在黑板上發出的吱吱聲。我畫累了,從椅子上跳下來,回頭的一瞬間,看見不知何時站在窗外的小楓,他穿著白色T恤,手裡拿著一袋牛奶一個麵包,正和我微笑。正午的風吹進教室,窗台兩邊的白窗紗被風揚起,白衣少年的背後是耀眼的陽光。他故意不走教室前門,而是躍身跳上窗台,如飛舞的窗簾一般翻越進來,對我說:「食堂現在都沒飯賣了,我給你帶了牛奶和麵包,你吃了再畫吧。」
記得那些年我們偷偷談戀愛,每個周日返校的日子他都會在我家樓下等我,有一次我們吵了架,他負氣而走,我也懶在家裡生氣。幾個小時後,他打電話到我家,讓我下樓,口氣還是很生氣的樣子。我放下電話,跑到陽台上向下看,看到他正抬頭看我。高中三年的時間裡,每個返校的下午,陽台下抬頭向上看的小楓成了我心中的一道風景,有時他穿著校服,有時他打著傘,有時他站在雪花中。吵架那天,他離開幾個小時,跑到幾公里外的一個大超市為我買了一大包零食,我下樓後,看他拎著零食認真的對我說:「這是你愛吃的果凍、這是你每天都吃的阿爾卑斯牛奶糖、這是你你最喜歡喝的酸奶······」
記得上大學時,有一次半夜裡我倆在電話里吵架,吵得很兇,最後我說:「那就分手吧!」這是少有的一次我提出分手,從前我們就算再吵鬧,也不隨便說出這傷人的字眼。那天小楓被這兩個字害得輾轉反側,最終,他在凌晨3點時從二樓的宿舍窗口跳出來,在清晨5點走到我學校的宿舍樓下。早上6點宿管阿姨開門後,我看到站在火炬樹下的他,他的衣服被夜露打濕了,頭髮油著、眼圈黑著,他身後的火炬樹上也沾滿露水,葉子更紅的扎眼。還沒有睡醒的我看到這樣的他,早就忘記了前一晚說過的分手,後來,我們誰也沒有再提過那晚的事。
於我而言,小楓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自從他高一那年,接過我手裡的飯卡,幫我排隊打飯的那一刻起,我就已選擇性的失去了獨立生活的能力。這些年來,他不僅給予我一個愛人應該給的一切,還如父兄一般站在我身後給我力量。他記得我出嫁時爸爸的囑託,也成為了一個合格的丈夫。在我的心裡腦里回憶里,他永遠都是那個耀眼的白衣少年、是那個抬頭仰望著耐心等待的人、也是那個沾染了露水站在紅色背景下的小楓。
然而,就在我們雙城生活那一年裡,小楓的腳步越來越快,我無法阻攔他成為那個更優秀的人,卻看到了自己踟躕不前的卑微和怯懦。那次家裡被臭水淹過後,我失望於小楓不能及時出現,也驚訝於這些年我對他過多的依賴,假如他沒有歸期,假如我依然留在原地,我們會不會漸行漸遠?假如我們不能一路同行,那未來的風景,是否也與我無關?
當我還在是否結束雙城生活這個問題中徘徊時,一個周末的早上,處於沉睡中的我被電視聲吵醒,我看看表,早晨7點鐘,我知道小楓趕早班飛機回來了,此刻的他,正在客廳看體育頻道的早間新聞。電視裡傳來足球場上的歡呼吶喊聲,那熟悉的聲音就像曾經的每一個清晨,小楓起床早,他每次都悄悄下床後打開電視看一下新聞,他怕吵醒我,又怕我起床如果叫他的話他聽不到,所以每次他都半掩著臥室門。那天我躺在床上,聽到他打開冰箱找東西吃,又聽到他看到進球回放時小聲的叫好,那種感覺就如同每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清晨,溫暖又踏實。而對我們來說,這已成為一種奢望。我多麼希望,今後的每一天依舊是這樣,不要再分開,不要再視頻聊天,不要讓他一人大步向前!
好吧,做了一年的心理準備,我終於要結束這雙城生活了,北京的所有好的壞的,都等著我吧!小楓可以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比他還好,不信我們走著瞧!
決定追隨小楓後,我用最快的時間與從前的同事們、朋友們告別。可應該怎樣和爸爸開口呢,我怕他會阻攔,會難過。
那天我到爸媽家裡,吃過晚飯後大家閒聊時,我說:「爸爸,我也想去北京看看,帶著辰辰,讓他在那邊上幼兒園,你看行不?」
爸爸抽了支煙,煙氣繚繞之中,他慢悠悠的說:「想好了?」
我心虛的很,說:「辰辰三歲半了,如果成長的過程中爸爸不在身邊的話,會對他的性格產生不好的影響;小楓在北京獨自呆了一年,天天吃外賣,胃口也不好了;我去北京的話我們一家三口能互相照顧,總比一個在內蒙、一個在北京強吧。」
爸爸繼續抽著煙,他說:「你得想好了,你在這裡這些年,雖然也沒攢什麼錢,但至少你守家在地,家人朋友都在身邊,這麼多年,你工作上的資源也不少了,這都是難得的財富,你如果走了,相當於把這些財富都扔了,去北京,就是重頭再來,背井離鄉這種事,可不是說著玩的。」
「背井離鄉」這四個字從爸爸嘴裡說出,別有一番滋味。25年前,他帶著我們全家,拋棄了在老家的所有安穩,堵上全家人的未來,來到沒有朋友,只幾個親戚的內蒙古,才有了現在的我們,那些年裡他的壓力、孤獨、焦慮、迷茫,也許只有他自己知曉,如今他只用「背井離鄉」來概括這一切的辛酸,那25年,如彈指一揮,匆匆的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