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入職（上）

  爸爸警告也好，平時對我的嚴格管理也好，但是在我畢業季之前，就算我表現的再糟糕，他從沒有和我真正的發過火，只有那一次，也是至今為止的一次。

  大四下半學期，我和小楓都面臨畢業，小楓聽從爸爸的召喚，提前回到家鄉一邊幫他做資料員，一邊準備畢業論文，我時而在老家陪著小楓，時而回學校參加一兩個校園招聘。那時我的心飄忽不定，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不明白以後將在何方。看著同學們一個個簽了勞動合同，而我還在留下與否當中左右搖擺——沿海城市的就業機會擺在眼前時，就像一個個掛在樹上的熟透了的果實，只要你肯踮一下腳，說不定就觸摸到了，那麼誘人，誰不想爭取一下？

  就如我之前說過的一樣，在就業這方面，我再次如一個「買一贈一」的產品一樣，被看待的很隨意，家裡人並沒有給予我這方面的建議，在他們眼裡，就業這件事，我似乎可以輕鬆「搞定」！

  掛在樹上的那些熟透了的果實，有的我不想踮腳去碰，有的不僅踮腳了，還跳了跳，但是沒有抓到，越是沒有結果，我就越是想嘗試，像是自己和自己較量一般，想證明給自己看看，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來自這座城市的某銀行分行的聘用通知。

  通知是銀行人事以電話告知的，她說，幾月幾號到分行大樓某樓層報導。不知是我太任性，還是我內心早已為自己做好打算，我都沒有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就謝絕了這份入職邀請，是啊，我愛的那個人，他已經回到家鄉，我留在這裡，還想繼續打拼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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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棄的那一刻，覺得自己瀟灑極了。

  可我沒有想到，之後迎接我的，是各種莫名其妙的奇葩事故：先是在參加內蒙古某銀行校園招聘筆試中忘記寫名字，以至於我回家鄉後的第一次考試以0分收場。之後又在另外一個銀行考試中順利通過，只怪自己等待入職期間太貪心，跑到呼和浩特參加公務員考試，結果考場還沒進，錢包就被偷了，同時丟掉的還有身份證，我因無證件而無法參加考試，補辦身份證時需要提供的戶口本，又因為鄰近畢業已被學校裝封，暫時無法使用，總之，還沒有拿到學位證的我丟掉了身份證，也沒有戶口本，之前被我順利入圍的某銀行，也拒絕了我這個「無證騙子」，而之後的每一場正規招聘考試，我全部無法參加。

  這難道是對我任性拒絕了首個入職邀請的懲罰嗎？我有些後悔自己當初莽撞的決定，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我以為憑藉我這些年的知識積累，加上我曾經雜誌社的兼職經驗，完全可以勝任一個薪水還不錯的崗位，卻沒有想到回到家鄉，受到了這樣的挫敗。回學校參加論文答辯時，除了準備出國和讀研的同學以及我，其他同學全都無一例外的順利就業，本身就很感傷的畢業季，在我心裡更加淒涼，終究，擁抱過後，同學們各奔前程，我回到家鄉，等待身份證的那些天裡，整天垂頭喪氣，鬱鬱寡歡。

  我成了剛從上海回家時的大姐，整天把自己關在臥室中，不出門也不說話，連工地也懶得去，小楓也懶得見，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感覺自己「太喪了」。但是這次爸爸再也沒有對待大姐的耐心了，幾天後的一個早晨，爸爸突然的爆發了。

  起因是爸爸起床後看到房間的地板髒了，隨手拿拖布擦地的時候，我從那裡經過，不小心踩到了拖布上，若是平時，誰都會停下來，可正在憋氣的爸爸，毫不留情的使勁拽回了拖布，他這一拽，我整個人都隨著拖布滑到了！一大早上，我這個跟頭摔得不輕，明知爸爸有意而為，我也不敢造次，一個人跑回房間，鎖上門，這些天的鬱悶湧上心頭，我嚶嚶的哭了起來，根本沒有理會爸爸在身後的那兩聲「站住！」

  我以為，我任性的關上房間門，自己小聲哭一場，就當給爸爸撒個嬌算了，他看到我這樣委屈，一定會幫我想辦法的，或者會說：「你不就是想去那個銀行上班嘛，我幫你找他們行長問問還有崗位沒有。」

  可我還是太幼稚了，爸爸喊我第三聲「站住」後看我反鎖了房門，下一腳就踹碎了我那幻想著依靠他的美夢。他踹開房門，氣勢洶洶的站在那裡，手裡還拎著拖把，好像隨時都能打上來一樣，嚇得我哭聲更大了。他大聲吼道：「你到底長沒長腦子，大學畢業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自己粗心弄丟身份證也就算了，還這麼沒志氣，哭喪著臉給誰看！給我嗎？是我弄丟你證件了還是我阻止你找工作了？我不要求你必須去上班，但是我不想看臉色，我每天那麼辛苦，給你們誰擺過臉子？」

  爸爸從沒有這樣臉紅脖子粗的吼過我，看他這樣我心裡又怕又委屈，索性嗚嗚大哭起來，媽媽放下手裡的碗筷，把爸爸拉扯走，留我一人在那裡哭，沒有人喊我吃早飯，也沒有人來安慰我，我哭著哭著，就覺得好尷尬。爸爸喝完玉米面兒粥，一聲不吭的穿好外套，出門時，已經推開門的手停住了，他回頭衝著我的房間說：「小楓昨天在工地上摔倒了，手正好撲到一塊木板的釘子上，釘子從手掌中間扎進去了，拔出來後手上都是血，昨天我已經讓人帶他去過醫院了，小傷口沒什麼關係，打了破傷風。」說完，爸爸推門走了。媽媽走到我身邊說：「真不知道你們父女之間是有仇？大早上的都吃槍藥了？」聽媽媽這麼說，本來不哭了的我又委屈了，媽媽趕緊說：「得了得了，我也惹不起你們，你們也別當著我的面哭，我這心臟旁邊還有支架呢，受不了。」

  說來很巧，我從沒有想到在我最倒霉的日子裡，會突然有一天柳暗花明、峰迴路轉。那天被爸爸痛罵後，我上網隨便瀏覽網頁，無意中看到了本地廣播電台正在招聘，招聘簡章不早不晚，正是那個早上剛剛發布的。我盯著那個簡章看了好久，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時，就已經確認這是老天為我安排的一場應聘了。我迅速的找出之前的一些短篇和詩詞作品，還有自認為在雜誌社兼職時的優秀文案，連同我的求職信和簡歷，以及一份尚且沒有身份證的說明，全部發到廣播電台的招聘郵箱中。

  雖然緊張，但我非常篤定的認為，這個崗位，已經非我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