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見小艷

  爸爸工地上的事帶給我很大觸動，我不再有那麼多閒情逸緻去泡圖書館，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小楓的花前月下之中了，既然幫不到爸爸，我至少能為他減輕些壓力啊！沿海城市消費水平高，那我可以嘗試著勤工儉學，有了這個想法，我開始想像，說不好自己也能像一些同學那樣經濟獨立，不再伸手向父母要錢，這是件多麼酷的事啊！

  和多數大學生一樣，開始時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只能出賣自己高中時溫習了無數遍的知識——做家教，為一個高二女生補習地理知識，一周三小時，每小時收費20元，掙到的錢雖然少，但總算邁出了第一步，「萬事開頭難」，我對自己說。

  然而，我只為她上了5節課，就放棄了這份工作。原因很簡單，這位姑娘根本不想補習，每次到她家裡，她要先吃10分鐘的冰激凌，再到沙發上吹會兒空調，然後懶洋洋的坐回書房裡，當我為她講解練習冊上的習題時，她總會不耐煩的說：「你就直接告訴我答案就好了，不需要講過程。」又過了幾節課，她悄悄關上書房的門，扯下練習冊最後幾頁的正確答案，叫我幫著她念答案，我一邊念她一邊填，填完就算完成任務了！其實，我大可不必辭掉這份家教——每周花三個小時功夫幫著念念答案就能掙錢，何樂而不為？可是，我就是覺得自己這樣做很不值，如果這是是幫著作弊，那我寧可不去。

  家教只上了5節課，女孩的媽媽給我結了100元，這輕飄飄的一張紙幣拿在手裡，它能做些什麼呢？買12份二食堂二樓的麻辣牛肉米線，或者去買幾本喜歡的雜誌？總之這根本經不得花。我要找什麼樣的工作，才能快一些實現「財務自由」呢？

  只要用心找，提供給大學生的工作是很多的，比如說保險公司的電話銷售：每天下課後到學校附近的保險公司大樓里，用座機打兩個小時的電話，就能得到30元錢！這份工作聽起來如此簡單，我也躍躍欲試。

  這種臨時工作連個面試都不需要，那天我到保險公司，經理看了我一眼，聽我說話還算乾脆利落，就讓人把我帶到一個小格子間裡，裡面放了兩份已列印好的A4紙資料，一份是電話話術，一份是客戶名字和聯繫方式，後面空著的表格需要我打電話時填寫好。帶我進來的人簡單吩咐我幾句，我的工作就開始了。這份聽起來簡單的工作是這樣的：對照著客戶資料上的電話號碼，一一打過去，再按照話術的內容，告訴客戶保險公司本周有一個活動，邀請他來現場免費參與，會有禮品贈送，如果對方答應了，再順水推舟的說還有一份小禮品要寄給他，需要他提供自己家的具體地址，客人如果提供了，我就在對應的表格上用筆填好，就算完成了一個任務。我每打10個電話，最多有1人配合完成，剩下的9人，不是拒接電話，就是質問我為什麼有他的號碼，要麼就是禮貌性拒絕，還有那麼一兩個奇葩男人，和我聊上兩句，還陰陽怪氣的問你多大啦，長得好看嗎？1個小時後，我變得口乾舌燥，我開始後悔我為什麼辭掉了家教的工作，相對於機械的給陌生人打電話，重複同一套說辭來說，給高二女生對地理答案好像更有一點點技術含量。

  雖然保險公司的這份工作如此的乏味無聊，我還是堅持了半個月之久，每天能拿到30塊錢，半個月後，我居然有了450元！雖然還是沒有超過爸爸給我的生活費，但這份掙到錢的成就感讓我欣喜非常。

  再次換掉保險公司電話營銷員的工作，是我看到了學校GG欄里的一則招聘啟事後的事，那一則招聘用A4紙字符加粗彩印，在一堆黑白列印的日租房、找家教代課、售賣移動手機號、尋找丟失的熱水壺等消息中，顯得特別醒目，它這樣寫道：

  「招聘：兼職文字編輯一人；

  要求：每周工作五天，每天工作2小時。文筆好，吃苦耐勞，有作品優先，會photoshop優先；

  

  待遇：工資1200元/月，提供各種美食餐廳的優惠券福利。」

  我先被這彩色字體吸引，又馬上看到了1200元的工資待遇，這個數字，差不多就是我每個月的生活費了！如果我能做這份工作，那是不是以後可以少向爸爸要些錢了？我看著那張紙，就像找到了寶藏，又怕被別人看到，趕緊悄悄的把它撕下來，折好放入口袋內。

  這是一家剛創業不久的美食類紙質雜誌，主要以本地各個餐廳為客戶群體，為它們的美食拍照、寫文案，並提供給消費者優惠券，以此來獲得客戶報酬。那些年還沒有自媒體，紙媒作為夕陽產業，仍然在發光發熱，每天，業務員都外出和各個餐廳談合作，我下課後去「雜誌社」整理圖片和文字，學著排版，日子一下子就充實起來。

  「雜誌社」在一個居民樓里，是一個三室兩廳的房子，創業的老闆自己住一個臥室，另外一個臥室放了往期沒有派發出去的雜誌和各種資料，還有一個臥室成了小會議室，我們時不時的在那裡開會，客廳則供我們工作，老闆吃住都在這裡，餐廳里總有方便麵味，小會議室的煙味也從未斷過，作為創業大軍中的一員，老闆每天鬥志滿滿，我們也跟著亢奮，過的活像個傳銷組織。

  每一期的新雜誌印刷後，為了節省費用，我們每個人都會分到一些派發任務，因為我還是個學生，為女生宿舍派發的活就交給我了。給自己住的宿舍樓里派發一點都不難，宿管阿姨看是自己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給其他女生宿舍樓派發，首先就要躲過宿管阿姨犀利的眼光，還要躲著點攝像頭，有好幾次，我都被當做發小GG的推銷員清出宿舍樓。

  一次，我在一個樓里發GG雜誌，路過每一個門，我都彎下腰把它塞到門下的縫隙中，一層大約50個宿舍，我就要彎腰50多次，正當我挺直腰板準備休息一下時，一個女生從走廊的洗臉房裡端著臉盆出來了，開始她只是朝著我走來，突然間她停頓了一下，盯著我看看，又看看我手上捧著的雜誌，再看看我，我被她看懵了，還以為這個女生要向阿姨舉報我發小GG呢，沒想到，她漸漸的走向我，不確定的問：「你是緞子？」

  「小艷？」我也看清楚了，除了變瘦了一些，她幾乎沒怎麼變樣，皮膚白皙，眼睛水靈，一頭柔軟的黑髮披在肩上，我們兩個同時驚訝的張開嘴巴，「怎麼會在這裡遇到？太巧了吧，我們居然在同一所大學！」太久沒有聯繫，我們兒時的那種親厚少了一些，驚喜之餘都沒有擁抱對方，她端著臉盆，我捧著雜誌，我們的表情激動到變形，也僅止於此。

  小艷帶我回到她的宿舍，聊天時我才知道，她在我們學校新聞系，那一年她隨父母搬家後就換了學校，其實新學校離我並不遠，但是那么小的城市，我們卻再沒有遇到。小艷看我抱著雜誌，她問我：「你在幹嘛？發傳單？」

  我說：「沒有啊，我在這家雜誌社打工，每周有新雜誌，我們都有自己的份要派發出去。」

  「那你好厲害啊，現在就能掙錢了！」小艷說。

  「本來是想掙點零花錢的，沒想到學會了很多新知識，現在我都會用PS了，也會排版了。」我有些小得意的說。

  「那你工資有多少？」小艷羨慕的問。

  「我是兼職，一個月1200塊，已經算是多的了，我們的業務員底薪才600塊。」我說。

  「哇！那你要請客了！」小艷開心的說。

  「沒問題呀，你自己選食堂，我請你吃最貴的飯。」我說。

  「好呀，等吃飯的時候，我還有好多問題要請教你呢。」小艷說。

  那天我們約好周末一起去吃三食堂的雞排飯，然後去海邊走走。

  小艷還是那樣天真爛漫，也許她是家裡獨生女兒的原因，明明比我大一歲，卻顯得像個小妹妹，每當我說起雜誌社的事，她總是一副崇拜的模樣，對我連連誇獎。有了什麼煩心事，她也願意和我分享，我們經常沿著一條開滿薔薇花的路去往海邊，談談我們的夢想，小艷篤定的說：「我將來一定要回老家，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來這麼遠的地方上學我已經後悔了，我一定要去咱們城市的電視台工作，正好也和我的專業對口。」

  我羨慕小艷有清晰的人生規劃，不像我，整天忙忙碌碌的，看似充實，但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會在哪裡，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