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什麼也不留

  陸畫塵雖然沒有回話，沈恣中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他靠著屋檐坐下來，目光望著不遠處的地面，全然沒了方才在賭場贏錢的喜悅。

  好不容易才把唐二趕走，陸畫塵這時候只想儘快趕回沈府，好保障自己銀票的安全，可眼瞅著沈恣中這副模樣，她默默把嘴閉上了，只在沈恣中身旁尋了個地方也坐了下來。

  「二少爺，難不成你真有靠著賭場發家的念頭？」

  陸畫塵完全不能理解沈恣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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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錢人家的少爺常把賭場當做消遣的地方，這她是知道的，但是從來沒聽過哪家少爺當真把賭場當成了掙錢的地方。

  想掙錢，沈家那麼多產業，難道還不夠他一個二少爺去撈金？

  沈恣中抿著唇，雖說他極力掩飾著，陸畫塵依舊從他臉上嘗出了一絲苦澀，他忽然偏過頭，看向陸畫塵的目光中有一種孩子似的單純，「我這個想法，很蠢，是不是？」

  陸畫塵看著眼前和沈珏中有著八成相似的臉，說了一句大實話。

  「不能說蠢，只能說少爺你的想法太幼稚，如果一個人的眼界足夠開闊，早能了解這些下九流的行當，又怎麼還會心存僥倖，以為能在這個圈子裡贏得什麼。」

  「錢的來路不穩妥，去的也就不穩妥，這本是最好理解的道理。少爺你也曾讀過書，該能明白我說的話。」

  沈恣中原本一直盯著地面，在陸畫塵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漸漸轉移到了陸畫塵的臉上，待她說到最後，沈恣中沉靜的目光里已經寫滿了欣賞。

  他竟不曉得，一個女子，竟然也能有這般的覺悟。

  其實，陸畫塵說的這些道理，沈恣中未必不能想到，只不過唐二的出現，更加印證了他的直覺而已。

  「呵。」

  輕輕擺了擺頭，一抹苦笑忽然從沈恣中的嘴角延展開來，若不是沒了出路，他又何必日日流連在賭場妓院這些地方。

  沈恣中忽然開了口，聲音很低，低到若不是陸畫塵始終留意他，就幾乎要把這句話給錯過。

  「父親說他以後，什麼都不會留給我。」

  很久以後，陸畫塵每次想到這句話，心底都會划過一絲異樣。

  她永遠都會記得當時沈恣中臉上全然沒了驕傲的神情，以及帶著濃濃倦意的落寞。

  「你偷聽到的？」陸畫塵不相信沈老爺子會當面說這些話，這話說了，和把沈恣中逐出沈家有什麼區別呢？

  若沈老爺子真的有意在百年之後把所有產業全都分給沈珏中，或者有另一番安排也說不定。

  「是不是偷聽的又如何，」沈恣中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冷意，語氣也更加決絕，「既然什麼都不給我，那我也決定了，凡是這個家的，我也一樣都不要。」

  「待我有了足夠的錢，便離開沈府，自力更生，免得礙沈家人的眼。」

  聽沈恣中話里的意思，他這是連沈家的血脈都不想認了，不承認自己也是沈家人？

  「二少爺，您想要自力更生，我也能理解，畢竟追求獨立怎麼著都是應該支持的，」陸畫塵語重心長地嘆了一把，「但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就不能走點踏實路子？」

  「你去沈家商行上班不也比在賭場碰運氣好？」

  陸畫塵實在是不能明白，莫非是大宅子裡的少爺，想賺錢，都喜歡這些野路子。

  「我才不要跟著沈珏中！」

  沈恣中猛地站起身來，他本來還以為陸畫塵能夠理解自己，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的，她果然跟其他女人一樣，一遇見沈珏中，腦子裡除了他就沒別的東西了！

  見沈恣中這樣激動，陸畫塵立時醒悟過來，是她疏忽了，忘記沈家現在幾乎所有的產業都是沈珏中在打理。

  沈老爺子又說以後這些產業只會分給沈珏中。

  這就難怪沈恣中從沒想過要進自家商行了，唉，這位傲嬌的小公子可真是讓人傷腦筋！

  只不過，再頭疼的事情也難不倒她陸畫塵，畢竟她裝著一個現代的靈魂，還有解決不掉的事情？陸畫塵從袖口裡掏出兩張一萬的銀票在沈恣中面前晃了晃。

  「那我的錢，你用不用？」

  沈恣中先是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看了陸畫塵一眼，但隨即很堅定地搖了搖頭，「你這錢是沈珏中給的吧？我不要！」

  陸畫塵把銀票捲成了極細的紙棍，直戳在沈恣中稜角分明的臉上，「誰說是沈珏中給的！」

  「你當初可是在沈府門前餓暈了才被收留的，要是有錢，哪怕一塊，你能餓暈？」這種騙小孩的話竟然也能說出來忽悠他，這個女人是不小心被門縫夾了吧。

  「少爺說的是挺有道理，但你看我身上，有一塊錢麼？有吃的麼？」

  陸畫塵一邊說著，一邊極為大方地攤開了兩隻手，展示她身上除了銀票以外，其實一無所有，「我身上既沒吃的，又沒錢，在你府門口餓暈不過一場意外，再說，你覺得你哥那種人，會輕易給女人上萬的銀票？」

  其他的陸畫塵說再多也是枉然，但是她最後一句話，卻說到了點子上。

  沈珏中，絕不會輕易把錢送給別人的。

  在他眼中，每一分錢都是可以用來開疆拓土的彈藥，他不會把錢用在無謂的地方。

  況且，從沈恣中認識陸畫塵以來，在她身上看見了太多不可思議的地方，有很多錢，也不過是再多一個不可思議的點而已，沒用多少時間，沈恣中就相信了這個事實。

  但他也仍舊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就比如，「你分明不缺錢，留在我沈府作丫環做什麼？」

  陸畫塵一愣，心裡暗罵，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不過她沒糾結多久，就給了沈恣中一個萬能的答案，她雙手在胸前交叉，給了沈恣中一個你懂的眼神，「因為好玩啊！」

  這......算什麼理由，但是沈恣中也算是勉強接受了。

  因為他能感受到陸畫塵心底的善良，所以不論她做什麼，沈恣中都能相信，她一定不會傷害到別人的，既然不會傷害別人，自然她開心就好。

  只可惜陸畫塵不知道沈恣中的想法，要是她知道了估計會笑掉大牙。

  畢竟他心中善良的陸畫塵，上午才去翠新園買了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