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點（2）

  她走得又乾脆又快速，幾乎一下子從他的粉絲圈裡撤離出來，然後消失在人群中。

  心疼有什麼用。

  她明明知道是他，卻把他當成了陌生人，連簡單的招呼甚至一個眼神一個點頭的示意都沒有……

  半月抱著小寒一路沉默地到了A大。

  當年的流言蜚語早已銷聲匿跡，走在校園裡，偶遇建築系院長。「小程，回來啦。呦，這小丫頭是你女兒啊，都這麼大了，叫什麼名字呀？」

  「李叔叔，她叫程小寒。小寒，快說聲爺爺好。」程喆溫潤的聲音。

  「爺爺好。」口齒不清的小奶音。

  

  「真是個好孩子。」李院長誇了一句後，跟程喆聊起他回國後的職業規劃。

  半月站在旁邊，聽著兩人的談話，漸漸地走神了。

  她竟然真的回來了，就像過完冬的大雁飛回故鄉，平平常常，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除了在機場時，程喆有意製造的宣告，讓本可以悄悄路過的她用盡全身力氣去克制距離，然而餘光還是捕捉到五米之內的不動聲色，掀起她心湖的波濤洶湧，那麼疼，多留一刻就會窒息。

  怎麼就選了A市？明知道他也在這裡。她真的能在這個城市安定下來嗎？以程喆的家世能力完全沒壓力，但總不能依附他一輩子，害他一輩子。

  所以，去找工作吧。

  她早該學會長大，真正獨立……

  投簡歷是第一步。

  想不到剛在網站上準備就緒，還沒開始挑選公司，先接到一個招聘電話。

  「你好，請問是馮老師嗎？」

  半月下意識又看一眼號碼，確定是陌生的，暗暗猜想是賣保險或者電話詐騙，國內的信息安全堪憂啊。

  半月謹慎地沒有開口搭腔就打算掛斷，對方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解釋：「馮老師，你先別掛斷，我是無意間知道你回國了，就迫不及待地通過渠道找出了你的手機號碼，想邀請你加入我們公司，才有了這通電話。」

  「你是……招聘的？」半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對方很肯定，「是的，馮老師。」

  「為什麼是我啊？」她的知名度在國內有這麼高了嗎？

  而且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比她的年紀大好多，卻頻頻叫她「老師」，讓她有點不安。

  「哎，馮老師，圈內人人都知道碧神是最挑剔的國際巨星，你分分鐘就搞定了。憑這經歷，回到國內，可不就是各大娛樂公司爭相拉攏的香餑餑。」電話那端的人一口氣說完，頗為激動，似乎還有點崇拜。

  半月更不安，「那件事，其實是個誤會……」

  「馮老師，你就別謙虛了，我們華娛就缺少你這種有思想有創意有一雙能化腐朽為神奇的雙手的鑽石牌造型師，所以，你考慮考慮吧，什麼時候有時間來指導？我派司機，不，我親自去接你！」

  華娛是國內三大娛樂巨頭之首，半月也不想對方是不是騙子了，沒怎麼猶豫就說出住址。

  最終面試的地點卻不是公司，而是一家叫「錦瑟年華」的私人會所。

  面試她的人也不是老道的經紀人，而是因為感冒嗓子發炎的年輕副總裁宋煦。

  「馮老師，明人不說暗話，這包間裡的藝人，能隨便挑一個給我們開開眼嗎？」

  其實半月不是什麼造型師，只是誤打誤撞幫過碧神一次，但錯過解釋的機會，唯有既來之則安之，何況這份工作有利於她在國內發展。

  想著，柔和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視，千篇一律，毫無特色。

  沉思片刻，半月抬手，打算指那位在近來的國際時裝周上造型被吐槽最慘的女明星。

  可還沒落定，房門處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一副高大挺拔的身軀從外面闖進來，似有寒風，一併攜入。

  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吸引，她下意識轉身，食指就這麼好巧不巧地落在他身上。

  然後她全身如過電，汗毛直立。多麼熟悉的五官，仿佛全世界沒什麼能入得他眼的倨傲神情是她這輩子擺脫不了的夢魘。

  韓清風，不，是與她的過去毫不相干的……

  封情！

  震驚，意外，她傻愣在原地進退維艱。竊竊私語從四面八方而來，多半人冷眼旁觀，看她如何收場。

  不是沒經歷過質疑和輕視，連面對碧神都不曾怯場，可偏偏命運作怪，怎麼就選了他？

  突然想起那時在機場一天一夜等待後的絕望，半月的心如錐刺痛，幾乎難以呼吸。誰說時間是良藥？從遇到他，這顆心就由不得自己控制。

  眼下這一關怕是要給人看笑話了吧？

  糟糕的開端，以後的路……早知如此，就該老老實實呆在國外的。這麼想也不太對，她不是不老實，她其實是被他逼回來的。

  如逃命一般，換了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跑了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總是被他的巨幅海報圍追堵截。

  到最後，程喆也快瘋了似的，抓住她，「月兒，我們回國吧，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已經不是當年的傻丫頭，為什麼不能放過自己好好跟過去做一個了斷？」

  放過自己……了斷過去……

  是啊，這才是她回來的目的。

  心還是痛的。

  「封先生。」半月平靜的聲音，「晚上好。」

  封先生？

  晚上好？

  封情瞬間酒醒，一雙眼眸如鷹銳利，射向指著他打招呼的小女子。

  馮半月！

  她可不就是白天在機場裡當他透明一般的馮半月！在眾人面前，不提他的真名也就罷了，連一句「好久不見」都不說，是有多不情願和他粘上關係？

  瞧那全屋最矮的身架，整面小臉還沒他的一個巴掌大，站在那裡像個單純沒心機的孩子。可他比誰都清楚，她就是個騙子，偷走他的心，卻跟了別人私奔。

  如今還帶回來一個小軟萌。

  可即使這樣……封情垂眸，藏去眼底的幽深強勢，輕描淡寫地開了口：「宋少，你們是在玩什麼遊戲？」

  宋煦沒料到在隔壁包間喝酒的封情會來這裡湊熱鬧，他摸不清其中關係，但有眼色，思維跳躍也快，「狼人殺？真心話大冒險？木頭人？哈哈哈……反正你喝多了，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