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草菅人命（3）

  天色暗淡，絲毫不影響藍溪品酒的心情，何況，坐在她的對面的，是勢均力敵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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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今夜有酒無月，讓飲酒的興致都弱了些。」

  兩隻斟滿的酒杯，溢出醇美的酒香。

  兩位絕色的佳人，讓周遭的一切失色。

  藍溪扔掉了手裡的長鞭，用她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

  輕城一身全新的妝容，卻遮不住慘白的臉，和衣服下還在滲血的傷口。

  兩個明爭暗鬥多年的女人，竟坐在一起，飲酒。

  「你是故意留著那個人的性命，好讓他去報信，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不符合你趕盡殺絕的性格，除非你還有別的目的。」兩個都對她心存怨懟的人，一個說出了口，一個沒有說，卻一死一活，以藍溪平日的作風，能夠留下活口，絕不是因為奇蹟，而只能是另有居心。

  藍溪不置可否，只是笑著說：「跟你聊天，真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可跟你聊天，我卻一點都不輕鬆。」慕容情當年的喜怒無常，跟藍溪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藍溪會突然換成另一張面孔，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會出手要了人的性命。

  「既然帶你來這裡，我就不會對你出手，你大可放一萬個心。」

  「可你會對其他人出手。」魚餌放出去了，總會有上鉤的魚，縱使輕城不願意看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出現在自己面前，卻必須面對他們的性格所帶來的結果。

  想至此，輕城一口吞下杯中的酒，分毫不掩飾自己的憂慮。

  「酒喝多了傷身，何況你傷得不輕，就不怕傷口潰爛？」藍溪嘴上這麼勸著，可手上又將她的酒杯滿上了。

  「反正也不會好了，還怕什麼。藍姑娘別心疼你這一壇壇陳年好酒就行了。」輕城乾脆從地上拎起了一壇酒，直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你說，一會兒，會來幾個人？」藍溪還是小口抿著自己的酒，從小到大，她的世界裡就沒有放肆這兩個字，無論做什麼，都要保持著優雅和端莊，包括殺人也是一樣。

  「最好一個都沒有。」她只希望蘇仲和清風能夠阻止他們。

  「那我就祝你心愿成真。」

  酒杯碰酒罈，兩種完全不同的心情，嘗到的酒味多半也不會一樣。

  「你是不是永遠都要端著個架子，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你不要忘了，你在江湖，而非深閨。江湖中人，不需要那些瑣碎的約束，要的只有灑脫和自由。」輕城實在受不了對面那小小酒杯的樣子，著實累得慌，「所以，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輸給我嗎？」

  「為什麼？」藍溪默認了，她在局勢上贏了輕城，卻在其他所有能相比的地方，都輸給了她。

  「就因為你身上有太多的規矩，太多的束縛。你面對的是一個個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的江湖客，而不是世家大戶，你所懂的分寸，往往就會成為困住你的繩索。」輕城直接將桌子上的酒杯、酒壺掃落在地，又從地上拿上來兩壇酒，拍開泥封，一壇留給自己，一壇遞給了藍溪，「如此好酒，怎可辜負？」

  藍溪接過來，卻沒有喝：「你莫不是想灌醉我？」

  「你要是那麼容易被灌醉，就不會坐在這裡邀我飲酒了。」此時此刻，輕城只想痛痛快快地喝酒。

  「我有時候會想，我們為什麼會成為敵人？」藍溪學著輕城的樣子，托起酒罈，飲下第一口，那感覺，確實不錯，「你可知，你曾是多少女兒家羨慕的對象。」

  酒逢知己，棋逢對手，那種心理上的快感，大抵是相同的。藍溪不經意間，在輕城的面前，敞開了心扉。

  「我從很多年之前，就聽說過你的事情。你可以代表一個幫派，出現在江湖上，過快意恩仇的生活。用你的美貌、你的智謀甚至你的一切，在偌大的武林占據屬於你慕容情的一席之地。在你的人生里，我聞到了自由的味道。而我呢，從小到大，我的父親，看起來疼愛我，實則對我遠非外界以為的那樣好，他總是遺憾他的霸業後繼無人，總是讓我像個大家閨秀一樣，學什么女紅，端著規矩。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就是個江湖草莽，還指望教出來的女兒是個公主不成。」

  藍溪有自己的無奈，輕城何嘗沒有，她卻不想打斷她，默默地聽著。

  「我的生活是多麼得壓抑，擎蒼各家的兒女，都可以去闖蕩，去遊覽萬里山河，唯獨我，被困在府中，最終成為什麼所謂的大家閨秀。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根本不是。後來，我漸漸長大，上門求親的人快踏破了藍家的門檻，可我一個都沒有答應。」

  「因為無情？」

  「無情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藍溪一口喝下了半壇，仿佛這樣才能沖淡心裡的苦，「若非因為我的樣貌和藍遠在擎蒼的地位，又能有多少人真的想要娶我？我曾聽到過一個被我拒絕的人抱怨說著『沒有慕容情的美貌，沒有慕容情的本事，架子卻比慕容情要大，要不是因為她是藍遠的女兒，老子才不來這裡觸霉頭呢。』在世人眼裡，你永遠是唯一的，縱使得不到，也是好的。」

  「其實，多年來，我一直背著父親勤習武藝，我缺的，只是一戰成名的機會。我想向那些人證明，我藍溪不輸給你慕容情！」

  「我羨慕你的生活，卻又嫉妒你擁有的一切。矛盾而又諷刺，是不是？」

  「在我們遇見之前，你一直影響著我的生活，不過，我也不曾想到，你我之間會真的能有什麼交集。直到無歡的出現。」

  「他的出現，讓我壓抑的生活終於出現了一道曙光，第一眼見到他，我就喜歡上他了。當他們在飯桌上談起你的時候，我還並沒有多想，甚至在聽到你那些遭遇的時候，是真的同情你，我甚至慶幸，我沒有真的擁有你的生活。」

  「可是，後來的，怎麼一切都變了樣子？為什麼？故事不該發展成今天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原來，藍溪的瘋魔，是源自於多年的壓抑，而短暫的釋放，卻終究造成了她的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