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〇七章 沐家往事(2)
2025-03-31 18:18:01
作者: 殤盡情殤
慕容博將下毒之事委託給藍遠,一來是因為他們同屬一幫,比較容易成事;二來,是他可以將藍遠卷進事件中,避免他獨善其身,從而讓擎蒼內部產生猜忌;第三,自然是探查他是否會耍詐,整件事是否是一個他同沐以澤設的局;第四,就是藉機將另外一物交予他,利用他的野心,借刀殺人。可燃之毒,離了沐汐月毫無用處;無解之毒,對於他們夫妻,更加不放在眼裡。一舉數得,這一仗,一旦開始,贏的人便是慕容博。
食物里的毒可防,空氣里的毒防不勝防。
天微亮,藍遠就已派人前往沐以澤所在之地,以傳遞消息為名,伺機動手。
「沐舵主,屬下奉命來報,今日午時,藍舵主會發動進攻。」
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專門派人來重複一遍,沐以澤不知道藍遠意欲何為:「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那人一愣:「沒有了,藍舵主只是確認一下,保證萬無一失。」
沐以澤有些慍怒,對於藍遠這個人,他是能避就避,不想多添交集:「那就退下吧。」
聽令,那人倒跑得算快,麻溜地退了出去。
「爹爹,那個是什麼人?」沐家長子不知何時從外面跑了進來。
沐以澤將他抱在腿上:「是個報信的人。」
「歌兒,你又來纏著你爹爹了。」沐夫人也從帳外走進來,手上還領著另外一個孩子,看著只有五六歲的年紀。
一家人湊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氛圍,絲毫無法想像這是在攻城略地的戰場。
沐以澤招招手,將次子叫到身邊,同樣抱了起來:「問兒乖不乖啊。」
小男孩重重地點點頭。
沐家長子歌兒,就是日後的無憂城之主沐子歌;沐家次子問兒,叫沐子問,也就是後來被楚千夜帶回楚家的若問。
「爹爹,剛剛那個人賊眉鼠眼的,我總覺得他不像好人。」年紀稍長的沐子歌,知人認事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而他這句話,和沐以澤隱約的擔憂,不謀而合。
「夫人,今天一戰,萬一出了什麼變故,你務必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們。」
他們夫妻多年,這還是沐夫人第一次從沐以澤口中聽到這般喪氣的話,不免擔憂起來:「以澤,你為什麼這麼說?」
沐以澤將兩個孩子放下來,走到沐夫人面前,語重心長地說:「我心裡不踏實,這一戰的對手不同以往,心思叵測,我一點把握都沒有;這一戰的同盟,百里我放心得很,可是藍遠,你也知道我跟他一向不和,此番他又多次派人往來兩地,讓我覺得他居心不良,可又苦於抓不到任何的把柄。」
沐夫人見他這樣,只好壓著自己內心的憂慮,強顏歡笑,寬慰他:「怕是大戰在即,難免多慮了些。那藍遠與你再多不和,也是在幫內罷了。如今大敵當前,同仇敵愾是應當的。」
「我真應該聽幫主所言,這次將你們留在城中。」
「生死相隨,你難道忘了我們當初對彼此的承諾了麼?不管此次有多兇險,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相擁而立,沐以澤是真的感到後悔了。
懵懂的沐子問呆呆地看著爹娘,看到他們的擁抱,自己也張開小手,抱住了他們的腿。而另一旁的沐子歌,卻深深地記住了藍遠這個名字。
沐以澤摸著沐子問的頭,叮囑道:「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們。」
沐夫人應道:「你安心去吧。」
時辰將至,他們走出營帳,做最後的準備。
帳外不知何時開始颳起了陣陣微風,在風口處點燃的毒徹底瀰漫在了他們所處的空氣之中。這一次,好像連上天都不願意幫沐以澤。
稚氣未脫的沐子問似乎聞出了不尋常之處:「爹爹,今天的風好香呀。」
沐子歌儼然一副大人的模樣說道:「問兒這鼻子倒挺靈的,我怎麼什麼都沒聞到。」
沐夫人猜測道:「聞起來像茶香,大概是從這附近的哪一片茶園飄來的吧。」
危險往往藏在美好背後,越接近源頭越容易被迷惑。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掩蓋住了毒物的氣味,令人一時間放鬆了警覺。沒有人會想到,這一陣風會將他們送上絕路。
沐以澤率眾攻打,大舉進攻,兵臨星辰分舵城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面居然空無一人。
竟赫然是一座空舵。
沐以澤讓所有人停止前進,待在原處,小心提防。他謹慎地環顧著四周,到處都是空蕩蕩的,連一絲兵刃的寒氣都感受不到。
一副手見狀,問道:「莫非是他們怕了,棄舵而逃?」
此人名為万俟辰南,正是万俟邶的父親。
沐以澤道:「他們要是想逃,這裡早就歸我們了。這時候來一出空城計,絕不是什麼好事。」
万俟問到:「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為防有詐,我們先撤回去。」
肯定是陰謀,但是沐以澤一時半刻猜不出敵人的用意。
來時氣勢洶湧,退時小心翼翼。儘管是原路返回,可是他們每走一步,都要提防著會不會有人從兩旁殺出,查看著地上是否有陷阱,是不是會有埋伏。
退到半程,依舊什麼危險也沒有。
「沐舵主,這麼退回去不是辦法啊。」
「是啊,此處地勢平坦,別說山林,連個小山丘都沒有,就算他們要設伏,也根本無處可躲啊。」
「舵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可要想清楚啊。」
眾人同樣感覺不出任何的危險和威脅,一言一語,都在勸沐以澤放棄退守,直殺過去。
就在沐以澤思慮之時,空氣中又隨風飄來陣陣香氣,比之前在帳外聞到的要濃烈得多。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清亮的笛聲,旋律悠揚,聲音由遠及近,可見吹笛人正在向這邊靠近。
空無一人的分舵,帶有香氣的風,莫名出現的神秘笛聲,沐以澤的腦海里快速地閃現出一個名字——沐汐月!
「不好!大家掩住口鼻,屏住呼吸!」
這無人設伏的遼闊地段,剛好用來布一個毒陣,當沐以澤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兩股香氣在人體內相撞產生出強烈的劇毒,功力強的人尚暫需要十足的內力以抵擋一二,至於那些普通幫眾微弱的內力就只能淪為徒勞,只好聽天由命了。
一個又一個人毒發倒地,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著,痛苦地哀嚎著。那笛聲加速了毒性的蔓延,更是吸引來無數毒蟲順著香氣的指引在他們的身上啃噬著。一時間,屍橫遍野,死狀悽慘,甚至連見慣生死的沐以澤都無法直視自己手下的屍骸。
「沒有想到吧,一向以兵不血刃著稱的沐以澤沐舵主,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打敗了?」幸災樂禍的口吻,除了慕容博還能有誰。
毒蟲布滿四周,沐以澤根本無法分神,只能專注地運功,心有不甘地瞪著慕容博。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要怪只能怪擎蒼出了藍遠這樣一個小人。」到了這種時候,慕容博自然想讓沐以澤死個明白,「內人的毒分成兩部分,單獨拿出來都只是普通的毒藥,對你這樣的高手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威脅。可是,當它們合在一起就是世間的奇毒,一點點腐蝕人的內臟,再配上內人吹奏的獨特的音律,那香氣便會從人體內散發出來,吸引各種毒蟲來吃,最後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如此狠毒的招數,慕容博竟說得面不改色。
慘絕人寰的叫聲不絕於耳,身邊的幾個副手和万俟辰南也支撐不住倒了下來,只剩下沐以澤一人在做最後的抵抗。
慕容博繼續說:「此毒世間僅此一份,是內人最得意之作,能死在這樣一種奇毒之下,算起來也是你的福氣。下這種毒的困難之處就在於,要將兩種香分前後燃在空氣中,時間不能間隔太久,也不能太短;距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分量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由你的夥伴來做這件事比較好。」
身邊的美人還在吹著笛子,纖纖玉指在迪上起起落落,卻在無形之中索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知道你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其實我也不喜歡,所以,就只好用這種方法來送沐舵主一程。」
來時萬人,此時卻只剩下沐以澤孤身一人佇立在萬骨堆中。慕容博忽然示意沐汐月停下來,看意思還不想立刻要了他的性命。
沐汐月將玉笛收起,看著成片白骨,綻放出少有的動人微笑。世人只道毒後冷若冰霜,除了毒再無其他可以打動她、令她展顏一笑的東西。而此刻,她露出的得意之色,傾城之笑,正是她對自己所用之毒的無限喜愛與其成果的無盡滿足。
「沐舵主,我敬你是位正人君子,這一生也是俠義為懷。看在你和內人同宗的面子上,我賣你最後一個人情,如果你還能活著趕回去,興許還有機會救下你的妻兒。」
慕容博只對付沐以澤,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成。可是藍遠想要的並不止於此,趕盡殺絕才是他最終的目標。慕容博將這件事講出來,不過是想借沐以澤最後微弱的力量削弱下藍遠的勢力,最好能讓擎蒼的人對其產生會懷疑,激起內鬥,他自己便可坐收漁人之利了。
毒蟲散去,留下了一條乾淨的歸路,一條留給沐以澤的黃泉之路。快馬加鞭,火速趕回營救,他只盼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慕容博巋然不動,站在遠處高喊:「沐舵主,九泉之下,記得去找藍遠討一個公道啊!哈哈哈哈哈!」
「禍不及妻兒,搞不懂你們為何一定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沐汐月冷冷地說道。她目睹過丈夫將侄兒逼入絕境,也知道他將嫂嫂占為己有;她知道他心中念念不忘別的女人,也知道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地位和利益。這一切,她不管也全然不在乎。嫁給慕容博,只不過是因為在他這裡,自己的毒功有用武之處而已。慕容博離了沐汐月,無法成大事;沐汐月離了慕容博,無法展現自己的本事。剛好的是,慕容博是個英俊的男人,沐汐月更是個不錯的女人。他們兩個人的結合,與情愛無關,只有不變的利益,彼此需要,彼此利用。
慕容博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既然將妻兒帶到這裡,就不能怪別人不給他們留活路。」
沐汐月說:「你不打算去看看最後的結果嗎?」
「看了也改變不了沐以澤的結局,至於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不是我關心的,就更不必多費心力。」
慕容博和沐汐月轉身離去,前者談笑風生間還在讚許著後者此毒的精妙之處,似乎已經忘記剛剛眼前那血腥的一幕幕。
這對夫妻真的是絕配,骨子裡透著同樣的冷漠,似寒潭之水,若雪山之冰,千年難暖,萬年難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