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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佳人歿

2025-03-24 01:46:06 作者: 殤盡情殤

  慕容情坐在房間裡,想著店小二說的那件怪事。她自己的心中也閃過無數種可能,說完全不懷疑楚無歡,是不可能的。

  

  越想越不踏實,她乾脆拿起桌子上的憶寒,離開了房間。夜幕降臨,萬籟俱寂,或許能夠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客官要出去?」趴在桌子上守夜的夥計聽到動靜,抬起頭環顧四周,看到她下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發出善意地詢問和提醒,「城裡這些日子不太安全,姑娘一個人深夜外出,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慕容情看了他一眼,點頭示意:「我會小心的,多謝。」

  夥計幫她開門,送她出去,又小心將門關好,繼續趴在桌子上打盹。

  偌大的星辰舵,在月色之下,顯得是這麼寂靜和安詳。她環顧四周四處張望著,竟莫名有些感觸。這原是她出生、成長的地方,是她曾守護的地方,而至今日,哪怕只是回來看一眼,卻仍需要隱姓埋名,隱藏行跡。

  小心謹慎地留意著周遭的變化,在這城裡慢步走著,不知走了多久。

  「真的是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

  是驚還是喜?是喜還是惱?是惱還是念?短短四個字,暗含了複雜的情緒,複雜的情感。

  慕容情就站在原地,她知道是他,可還是遲遲不願回頭。她本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可是真的見到了,她卻不敢面對他。過往種種還歷歷在目,他們之間,原來早已隔了重山座座。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壓制住了久別重逢的激動心緒,無歡又恢復了冷靜,停在原地看著她。

  「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想回來見你一面。」於她而言,跟他之間的愛與恨,一直都是沒有界線的。她自己就站在這中間,搖擺不定,備受折磨。

  無歡沒有聽懂她話中的含義:「你難道不是因為……」他一直認為,她會回來是因為那件事情,但是從她的話語中判斷,她似乎還不知情。

  「因為什麼?」她轉過身來質問他。

  「沒什麼。」無歡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那件事。

  她卻不想裝傻:「我之前並不知道任何事,回來是因為自己的問題。可是不巧,我回來之後倒是聽說了不少或真或假的消息。若讓我證明了,人們口中的那件事真的和你脫不了關係,我自然會找你算帳。」

  「你信不信我?」

  「我不知道。或者,不妨你來告訴我,我能不能信你?」

  兩個人的話里都沒有任何語氣,直白念出的句子,平淡而無味。他們的對話淪落至此,大抵也是因為沒有了信任吧。

  信任這種東西,一旦曾有過裂痕,便是任何補償都挽救不回的。

  「信不信,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火光四現,一個頎長的身影緩緩走來。手握銀槍,威嚴不已。

  「大哥,你怎麼來了?」

  「無情……」不速之客的到來,她預感到自己或許沒有機會查清真相了。

  無歡沒有將她的事透露給任何人,慕容情也以為自己足夠謹慎,沒露出過多的馬腳,對於楚無情的出現,他們兩個人都很意外。

  無情並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揮了下左手。眾人得到指令,迅速散開,將慕容情團團圍在中央。

  他的來意,不言自明。

  慕容情用餘光環視著周圍,在被人圍困的被動情形下,她始終面不改色,泰然自若。最後她的眼睛緊緊地盯在了楚無歡身上:「是你通知他的?」

  無歡沒有說話,現在這個局面,他做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他們之間本就有嫌隙,他又是這裡的主人,不管怎樣,他都要對此負責任。

  無情拍了拍無歡的肩膀,悄聲說:「既然你不忍心下手,那麼,這背信棄義的罪名,就由大哥來幫你抗。」

  楚無歡無言地閉上雙眼,大局為重,面對自己的大哥,他只好默許。更何況,能如此聽從無情指令對慕容情不留情面的人,必然都是從擎蒼帶來的人,他們對於無情的忠誠遠大於自己,實在是多說無益。

  「雖然這次我沒有想過會活著離開這裡,但也不代表我會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臨危不懼,她還是那個她,「早就聽聞楚幫主槍法如神,慕容情一直無緣得見,與其讓你這些手下白白送命,不如按照江湖規矩,只你我二人一戰,如何?若我僥倖勝了,楚幫主不妨就讓小女子再多苟活幾日;若我技不如人,敗給了你,這條命便任憑處置。」

  「好!處變不驚,臨危不亂,不愧是慕容家最出色的女兒。」這是發自內心的稱讚,拋開各自立場,他們本也是互相欣賞的對象,「我也聽說慕容姑娘刀法神速,不知道時至今日,是否有幸還能再見當年風采?」

  她下了戰書,他自然應戰。

  眾人已自覺地退到遠處,將位置空出。無情長槍出手,慕容情也利刃出鞘。

  長槍對匕首,他可遠攻,她卻只能近身,單從兵器上看她就已經落在了下風。她立下的軍令狀,不過是單純地為求一戰,今非昔比,她有自知之明。既然已經必輸無疑,也要輸的有尊嚴。

  無情槍法如神,招招致命;慕容情不斷用輕功躲閃,時而揮刀從背後攻去,卻也只能稍稍沾到他的衣角。百招過後,慕容情已經漸漸處於弱勢。只要無情乘勝追擊,蓄勢一擊,她便無力抵擋。可是,就在即將大勝是時候,無情忽然將長槍揮向另一邊,挑起站在一旁的一名下屬的佩劍扔給她。她凌空翻身,順勢將劍接住。

  對峙而立,氣場不減。

  「你的憶寒雖然鋒利,但畢竟是短刃,你根本沒有機會近身傷到我,這樣對你未免太不公平,就算我贏了也是勝之不武。」許久沒有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了,這一戰,無情還不想這麼快結束。

  「若你不姓楚,我不姓慕容,我們大概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短暫的喘息機會,是楚無情刻意留給她的,她心領了。

  不管是無歡還是無情,殺她都並非出自他們的本意,只是情勢如此,成大事者,不得不狠下心腸,總有人要先做小人。

  「可惜,我們天生就是敵人。」無情的語氣中透著無限遺憾。

  長槍又已出手,向她的胸前直穿而去。慕容情輕點躍起,腳尖落在他的槍頭上,無情順勢將內力注入槍桿之中將其推出,慕容情反身翻過,長劍直逼無情。無情後退兩步,側身躲開她的攻勢,追回長槍,反攻過來。

  她對劍法知之甚少,只能以刀法用於劍上,攻守轉換間,她竟不自覺地施展出了當年在楚家無歡教給她的幾招劍法。

  「不要用!」楚無歡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憂心地看著,忽然看到她攻出的招式,他想要制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幾招使出,她就已察覺到劍法中的蹊蹺,血脈逆行,氣血翻湧,不等無情逼近,她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口黑色的鮮血從她口中吐出,慕容情以劍為支撐,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

  勝負已分,無情收勢,不再進攻。

  她已絕望。

  這份絕望並非來自死亡的恐懼,而是源自內心最後一絲希望的覆滅。

  「原來,從那個時候,你就已經開始算計我了。」真是可笑,她原本還對他抱有期望,經歷了後來的種種,她原以為過去的點滴中他總還是有一點點的真情。直到此時此刻,她才徹底對他死心。他曾經教給她的劍法,也不過是一場試探,若當時她內力猶存,只怕早就命斃當場了。

  「你果然已經身中劇毒。」楚無情看到她吐出的血的顏色,確定無歡的猜測沒有錯,「你這是在拿命跟我比,你若不運功,或許還能維持一陣子,可你偏偏要與我比試,這樣一來,就算你贏了我,結果不還是一死。」她用自己誘殺離振天,又以命相搏與自己一戰,這樣烈性的女子究竟是真性情還是真愚蠢。

  「不戰而降,豈非辱沒了我自己。」她的眼神堅定,緩緩地站起來,「自入江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更何況,既然結局都是一樣,我為什麼不能選擇和你一戰?這也算是在臨死前了卻了我的一樁心愿,何樂而不為。」

  「如果在你巔峰的狀態,這一戰,誰輸誰贏還未可知。」武功失而復得,可惜她的體質早就不復當年;身中劇毒,以守為攻,卻還可以與自己拼上數百招,可見她的天資確實非凡。

  「只要慕容情還是慕容情,又何必在意是當年還是今日。輸了就是輸了,何況輸給你這樣一位俠者,我也算是心服口服,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她從懷中掏出那方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紗巾,拋向空中,月光下,一道寒光划過,便只剩下支離破碎的殘骸。她毀了它,也斬斷了自己對楚無歡的情意:「楚無歡,我與你,無話可說。」

  而後,只憑感覺便將手中的劍擲出,而劍分毫不差地回到了它原本的劍鞘之中。

  「原本你將星辰交付於我楚家,我們殺了你即是不義,定會令群雄冷眼相待,為江湖中人所不齒。可你將這一場勢力之爭化為一場江湖比武,與我立下生死約定,成王敗寇,你若死在我手上,只是因為武功不濟,世人也不會多說些什麼。你的用心良苦,楚無情記下了。」無情思慮良久,才發現她提出的這個要求,竟是一舉數得,對她、對自己,甚至對無歡,都是一份周全的保護。她捍衛了自己的尊嚴,保全了他們兄弟的名聲,同時,還維護了擎蒼與星辰的威望。

  慕容情聽完他的話,意味深長地笑了,直到現在,她仍沒有顯露出半點畏懼和恐慌,似乎真的已經看透了生死:「願賭服輸,楚幫主,請。」

  慢慢地閉上了雙眼,對人世間再無半點留戀,她從容地在等待著自己的結局。

  楚無歡已轉過身去,慢慢地向遠處走去,一切已成定局。恩斷義絕,是她最後留給他的記憶。孤單落寞的背影,在這夜幕下,漸行漸遠。

  長槍從楚無情的手中飛出,慕容情的胸前已是殷紅一片,她的人也已經倒下。這江湖第一美女的人生仿佛就這樣永遠地停止在了這一刻。

  無情的表情甚是複雜,他冷峻的臉上寫滿了惋惜、無奈,甚至還有些愧疚。

  眾人逐漸散去,她就靜靜地睡在那冰冷的石板地上,等著有心人將她的屍身帶走。

  月光如水,美人如畫,她的臉上,還停留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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