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又見輕紗

  「那姑娘姿色不凡，沒想到才一個月不見，你居然能遇到這樣一位紅顏，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無歡雖然沒有聽清若問說了什麼，可只看他剛才的樣子，那溫柔的眼波，讓人不免感嘆情字的魅力之大，竟能這麼輕易地令一個內斂冷酷的殺手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若問白了他一眼：「普通朋友而已，你想到哪兒去了。」

  無歡也不理他，只顧說：「是不是普通朋友你心裡清楚。」作為當局者的他也許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而作為旁觀者，他反倒可以一眼看穿那女子的心思。

  「不過，容我提醒你一句，那女子的眉眼間隱隱約約透露著算計，怕是來者不善，你可要小心咯。」雖然只看了一眼，無歡便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輕君的心思極為深沉，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越說越離譜了，怎麼這麼久沒見，我都不知道你改行看相了？」

  各自打趣，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若問，老實說，她是不是都沒有答應你跟她一起離開？」陪著她只是若問自己的決定，無歡了解他，更了解慕容情。

  「這又有什麼關係，我相信，她會答應的。」若問揚鞭而行，向城外奔馳。

  無歡跟在他後面，也加快了速度。

  「你知道她在哪裡？」無歡追問。

  「她離開之前一定會去那裡的。」若問胸有成竹。

  是的，她就在那裡，離振天的墳前。

  淡薄的身影，倚靠在樹蔭下，就靜靜地坐在那裡，面對著那矮矮的土堆，她的笑容竟是那般溫馨平和。

  無歡遠遠望著她，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看不懂她了。

  「原本以為，她應該非常恨他的，但現在看來，不止不恨，還多了眷戀和懷念。」

  「無歡，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情是你料不到的。」

  「我現在也不得不這麼承認了。」

  「她經歷的事情，遠比你想的還要痛苦；她的心性，也遠比你想的還要灑脫。」

  「她是不是對他動了情？」無歡想不到第二個理由。

  若問覺得這句話很可笑：「我想沒有人會對一個那麼對待自己的人動情的，她也是人，不是神。只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確有情，那種情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他們之間雖無愛情，卻是親情，還有些同病相憐之人的相互理解。

  「我不懂。」無歡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有看不破的時候。

  「你不會懂的，這件事是她最深的傷口，最不願面對的事實。所以，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實情。」兄妹之間的悲劇，是命運太過捉弄人的把戲，他會讓這個秘密徹底死在自己的心裡。

  他向她走過去，無歡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的腳步很輕，誰都不想打擾她。

  慕容情感覺到有人在身後，也沒有回頭去看，除了若問，不會再是別人。

  「若問，你說他現在，是不是過得很開心？」他，當然是指離振天。

  「會的，他可以見到他的父母，或許，他還會變回原來那個俊朗少年的模樣。」若問靠在她身後的樹上，陪她說話。

  「你怎麼知道他長得是不是俊朗？」

  「他有那麼美的娘，相貌一定不會差的。」看到慕容情的樣子，若問也能想像到當年的夢雨蝶該是擁有怎樣的美貌，才會讓慕容博不惜一切都要得到。

  「若問，我忽然覺得，他們一個個都好自私。」

  「為什麼這麼說？」離振天耗盡內力，只為換她好好地活下去，而現在，她卻說他自私。他們？還有誰？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他將一切給了我，我卻還會怪他。其實，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反而活著的人要一直帶著記憶生活，我該如何能忘記這一切。他讓我答應他，好好地活著，他選擇了逃避，卻讓我自己去面對這一切，在這世上我所有的親人都不在了，我連活著的意義都找不到了，可他卻依舊希望我活下去。你說他是不是很自私？」慕容情抬起頭去看若問，這才發現來的人還有楚無歡。

  「所以，你情願來這裡，也不願去祭拜一下你爹。你還是不肯原諒他？」若問將她扶起，很認真地問她。

  慕容情看了一眼楚無歡，遲疑了片刻才又對若問道：「他明明可以選擇讓真相隨他一起長埋地下，卻偏偏要讓我們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都不會這麼絕望。你叫我如何原諒他？當年因為他的自私，害死了懷哥哥；而現在，他又選擇讓我帶著痛苦活下去。那個人，從頭至尾，心裡都只有他自己。」想起往事，她終於發現，在自己一直以來那麼敬愛的父親眼中，自己也不過是一枚他用來鞏固自己勢力的棋子，若他真如說的那麼疼愛自己、那麼愛母親，他不會讓自己卷進江湖這個亂世里，也不會輕易說出那個秘密。

  若問明白她心裡的苦，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在心裡暗自決定要好好守護她，不會再她讓受到任何傷害。

  無歡從懷中掏出一方輕紗，遞給她。

  那方巾隨風飄散在空中，好似還帶著她身上的香氣。

  「沒想到你居然還留著它。」那是她當初為了遮擋臉上的傷疤時戴過的面紗，她還記得是楚無歡從她一件衣裳的裙擺上撕下來的。只是後來，當她從若溪變回慕容情，她就已經不再需要它了。

  無歡走到她的面前，替她重新戴好，自然而然地替她整理著額頭上的髮絲，毫不生疏：「從今天開始，江湖之上，再沒有慕容情這個人。」

  他的心意，究竟是什麼？

  慕容情也看不懂他了。

  原以為，他們很了解彼此，其實，他們從來都不懂對方。

  「讓若問陪著你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的武功是如何恢復的，但是你到底已經很久沒有用武了，想要回到從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他能保護你，能陪你說說話，兩個人的日子總比一個人要好過些。」

  慕容情迷茫地看著他。字字句句都是在為自己著想，在他眼中，自己算什麼呢？若問又算什麼呢？

  楚無歡收回雙手，背對向她：「我希望以後，我們可以有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決。我欠你的，還有你大哥的仇，你什麼時候想要討，我便什麼時候等著你。」

  他看了一眼若問，目光中的信任和和不舍都代表了一份託付之情。

  若問也看懂了他的心意，微微點頭。這不是讓愛，這只是他留給自己的機會，以成全自己的願望，這更是他對她的一份關懷。

  楚無歡快馬而回，沒有再回過頭。有情或無情，到了現在再說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慕容情看著他在馬上颯爽的身姿，覺得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

  遠去的他，遠去的愛與恨。

  「若問，你這又是何苦？」她的眼睛一直看向遠方。

  「天涯海角，讓我陪你。」若問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她的心，終究還是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其實，愛與恨，不過一線之隔，因為愛著，恨才會那麼強烈；因為恨著，愛才會那麼銘心。

  這是一場困局，他們都找不到出口。

  然而，看似屬於三個人的困局，是不是真的只有三個人？

  樹蔭下發生的一切，無歡極力掩飾的深情，若問一心追隨的痴情，落在在遠處看著的那兩個人的眼中，又會是怎樣的心境，從而又會引發怎樣的後續呢……

  故事的結局，還未可知。

  「大哥，我走了。」

  慕容情一躍上馬，若問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起策馬而去。

  江湖之中再無慕容情，可是江湖，卻還是不會得到應有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