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以命易命

  「若問，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跟他說。」慕容情想和離振天獨處一會兒，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面對面說話了。

  若問了解她的心思，在她的身後又墊了個枕頭，讓她坐著更舒服些：「我就守在門口，有事情叫我。」儘管知曉他們的關係，可他始終還是有些不放心留她自己同離振天共處。

  等到若問出去了，離振天坐在了她的床邊，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臉。

  「慕容懌，懌字，悅也，伯父和娘親給你起這個名字，本是希望你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卻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原本美好的期望，只剩下無限的嘆息。

  離振天攥著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會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為什麼每次看到你無助的樣子，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去疼惜你；為什麼明明那麼恨慕容博，卻還是對你狠不下心；為什麼明知道你下毒害我，卻依舊在你中毒的時候想要救你。原來這一切，不是愛情，而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他早已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是那麼的微妙，只是誰也不會料到那份情感的來源是竟血脈相連。

  「能不能告訴我娘親長得是什麼樣子？我好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美人，會讓慕容博殺兄弒侄也要得到，不惜摧殘也要留在自己身邊。

  「其實，我現在才發現，你跟娘長得很像。只是娘親的美是那麼柔和，和她的性子一樣溫婉。」提起夢雨蝶，離振天的眼神竟是少有的溫柔，那是他所敬愛的母親，他們的生活曾經是那麼的幸福，「你就不一樣了，你是那麼乖張，又那麼自負，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而且性子還那麼倔強，讓人又愛又恨。但是，正是因為你的桀驁，才會讓更多的人想去征服，千方百計也要得到你。」

  慕容情的眼前好像浮現出那麼一個身影，很像自己又不是自己。她的外貌承自了夢雨蝶的全部優點，而她的性格卻像極了沐汐月，前者給了她註定不會平凡的命運，而後者則讓她的人生更加跌宕。

  「你恨我嗎？」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問出口的。

  

  對視之下，他們都笑了。

  「你知道嗎，其實你遠遠沒有你自己想的那麼堅強，何苦讓自己活得那麼辛苦？」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他早已看穿她的偽裝。

  「以前，為了星辰不知疲倦地奔波著，現在卻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過眼雲煙，一場空。」她與離振天一樣，都已將星辰視若無物了。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離振天非常誠懇地看著她。

  「你說，不管什麼我都答應你。」

  「答應我，忘記這一切痛苦的回憶，忘記那些傷害過你的人，忘記星辰、忘記慕容的姓氏，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為任何人任何事犧牲，單純只為你自己好好地活著。」

  忘記談何容易，那些記憶已經融進了她的身體裡，隨著血液在流淌。她也不想帶著這些沉痛的過往生活下去，她甚至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還是那個活在父母和兄長疼愛下的小女孩，沒有江湖、沒有星辰，沒有楚無歡。

  「活著，好難，好難。」她的聲音哽咽了。

  「從來都沒見你哭過，今日總算是見到了，淚眼汪汪，真是更美了。」他在哄她，努力地寬慰她。

  她嘟起了小嘴，破涕為笑，她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樣子：「好……我答應你。」只是她又能活多久？她這麼說，無非只是想讓他安心。

  「傻丫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不過，記著，以後要多笑。」離振天向她張開雙臂，慕容情接受了他的邀請，靠進了他的懷抱，這一次他們的感覺都不一樣了，這麼簡單這麼純粹的擁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離振天用極快的速度從她的背後封住了她的穴道。

  「你做什麼？」她略顯驚慌。

  他抬起她的手臂，掌心相對，將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她。

  「不要！」她大聲地想要阻止他，他這麼做是在自尋死路。

  「集中精神，不要分心！」

  若問聽到她的喊聲，破門而入，卻看到離振天在為她運功。若問懂了，他是想幫她找回從前的慕容情，那個沒有任何人能輕視和擺布的慕容情。

  慕容情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希望站在一旁的若問可以阻止離振天做傻事：「若問，攔住他，我求你，不要讓他這麼做！」

  「對不起，我也無能為力。」這種情況下，若問根本無法靠近他們，現在打斷離振天運功，只怕兩個人都會有性命之憂。他只能靜靜地站在一旁守著他們，保護著他們。

  慕容情的臉色一點點紅潤起來，而離振天的氣息卻變得越來越弱了。

  油盡燈枯，毒氣攻心。

  終於，那個看似永遠不會倒下的人，還是倒在了慕容情的身旁。

  若問走過去，探過他的脈搏，一言不發，無力地搖了搖頭。

  「你的武功是我廢的，我現在還給你了。」

  「還記得小時候，所有人都怕我，唯獨你不是。你還常常嚷著要我抱你。」

  「你騎馬的本事有一半也是我教的。」

  「你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了，以後要多笑。」

  離振天的眼前浮現著無數慕容情小時候的畫面，他甚至都開始懷念那時候的歲月。只是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得不成樣子了。

  「若問，我就把這個妹妹託付給你了，相信你會照顧好她的。」

  「你放心吧。」這是若問給他的承諾。

  「哥……」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離振天的手上。

  他滿足地閉上了雙眼，樣子是那麼的安逸，那麼的欣慰。

  「他終於解脫了。」慕容情也開始回憶他們之間的過往種種，美好的記憶也在一點點湧現，在他身邊嬉鬧的日子也不會再回來，太遲了。她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從此世上，她只剩孤單一個人。

  「情兒……」若問看著她痴痴呆呆的樣子，很怕她也會做出什麼傻事。

  「哥，我們回家了。」

  慕容府還有一個人在等她，星辰殿還有很多事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