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鬼飼人（八）

  灰黑色的天梯拔地而起。

  葉聲仰頭遙望，根本看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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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過天梯，前方是鳥籠狀的灰黑色建築，一個接著一個，連接在一起。

  兩棟鳥籠狀建築的中央，有扶手一樣的東西，上面雕刻著灰黑色的花朵和頭顱，既童真又詭異，相互摻雜，仿佛一個人的純真與邪惡彼此為敵，糾結在了一起。

  鳥籠透著一道道狹窄的縫隙，像是燈籠的竹骨，縫隙之中，有許多卡在裡面的紙頁，混著摺疊出的紙鶴和紙青蛙，越往下，堆疊的紙頁越多。

  有的飄到了葉聲面前，紙頁上，畫著線條簡單的兒童畫，跟葉聲之前經過的彩色「天堂」的風格一模一樣。

  「原來不是鬼母自己造成的『天堂』，是按照這些兒童畫造成的麼？可是雙首血嬰根本不會繪畫，自母胎剖出，連筆都不會拿，這畫是誰的？」

  葉聲往鳥籠建築走，身後跑過兩三個小孩子，嘻嘻哈哈的揚起手中的紙風箏，紅色的風箏線拖在地上。

  孩子的眼神呆滯空白，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他們結伴去放風箏，如此開心的畫面，葉聲看過去，心底泛起寒意。

  「這裡居然有孩子，難道我來時的『天堂』和這裡的建築，都是鬼母為了這些孩子造出來的？」葉聲走了幾步，目送這幾個孩子遠去，微微搖頭，「不對，鬼母可沒有這麼泛濫的同情心和善心，她連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都沒有絲毫憐憫，直接導致那孩子死在了羽先生手中，她唯一愛的孩子，只有她腹中嬰兒，那強行被剝離的雙首血嬰，除此之外，她堪稱冷酷。」

  那些建築，看著天馬行空，但因為灰黑的色調，顯得十分壓抑。

  一個個鳥籠，好似囚禁的牢籠，讓葉聲產生了種種不好的聯想。

  她靠近鳥籠的縫隙，將卡在縫隙的紙頁和紙青蛙摘下來，眯著眼睛往裡面看去。

  鳥籠中孩子們或站或坐，全都是一臉呆滯木然，小小的臉龐扭曲畸形，手裡捏著一條紅色的線，不斷扯動。

  暗紅的液體從孩子們的腳邊淌出。

  他們團團圍著什麼東西，蹲著的孩子，手臂揚起，又落下。

  一張張僵硬的笑臉，相似的弧度，充滿了惡意。

  「滾出去、滾出去。」

  他們喊著，聲音平板無波。

  圍在裡面的似乎是個孩子，穿著和他們一樣的白色衣服。

  灰黑色的世界中，只有這些孩子，是唯一的純白，

  這純白不代表著純潔美好，是最為極致的邪惡。

  葉聲繞著鳥籠行走，嘗試進去，可是根本沒有門。

  這些鳥籠建築的落成，就像是孩子原本就在裡面，建築是依照著他們的數量，後來建造而成。

  目的，就是為了困住他們。

  「滾出去、滾出去。」

  蹲著的孩子用力推搡，裡面的孩童像是皮球，被推過來，踢過去。

  紅色的絲線從裡面扯了出來，像是流動著血液的血管，不斷鼓動。

  孩子們腳下的血液，漸漸蔓延開，滲出了鳥籠建築之外。

  一張張畸形的臉露出笑容，他們慢慢散開。

  葉聲找了一圈，甚至嘗試過爬上去，但鳥籠表面太過光滑，根本上不去。

  她的臉貼著鳥籠，不住的透過縫隙往裡看。

  最裡面的孩子露了出來。

  那是個眼神沉靜的小女孩，穿著破爛的裙子，雙腿折斷，紅色的血管恍若鎖鏈，纏繞著她。

  女孩望著鳥籠之外，視線與葉聲對上。

  曾經的面容，現在的面容。

  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彼此對視。

  然而，裡面的女孩仿佛仍舊留在舊時光。

  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茫然的注視著鳥籠之外。

  葉聲心神震動。

  「怎麼可能？鬼母的鬼蜮中，出現了童年的我！」

  她緩緩後退，按捺住震驚的心情，繼續往裡看，很快她發現，那根本不是童年的自己，與在長街怪物腹部遇見的那個自己完全不同。

  「我已經徹底變得完整了，當長街怪物肚子裡的那部分與我融合，除了記憶之外，我已經沒有缺失的東西。」葉聲低聲說，「這裡頭的『我』，毫無神采，完全是仿造而成的劣質品。」

  「只是，鬼母的鬼蜮里出現如此酷似的『我』，說明她知道我的弱點。」

  血水流淌到葉聲腳邊，紅色血管瞬間觸到葉聲皮膚，一眨眼的工夫，葉聲發現，自己出現在了鳥籠之中。

  那些眼神呆滯的孩子圍著她，一雙雙小手抓住她的手腳，血管刺入了她的皮膚。

  穿著破爛裙子的仿造品抬起下頷，呆滯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抹神采。

  那眼神，即使是柳霽嬰看了，也會說一聲相似。

  「鄢興慶！」葉聲喊了一聲。

  鳥籠建築覆上冰霜，孩子們的身體表面，也開始覆上冰霜。

  一張張扭曲呆滯的臉，眼神出現變化，渾身的皮膚，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他們飽含怨恨的推搡葉聲，一聲聲喊：「滾出去、滾出去。」

  葉聲用力揮動手臂，黑色藤蔓用處，將這些孩子掀開。

  鑽入手臂的血管被她強行扯出，疼痛之烈，堪比將自己的血管活活抽出。

  灰黑色的鳥籠暴露出它真正的猙獰狀態，成了一根根灰黑色的骨頭，骨頭上，一張張慘死的面龐冒了出來，穿過黑色藤蔓，朝葉聲撲來。

  柳霽嬰瞬間扭曲了周圍環境，一隻只鬼彼此廝殺，但是還有一些，並不是靠著五感殺人，已經近在咫尺。

  「破開鳥籠才是關鍵！往鳥籠使力！」

  葉聲一邊對付朝她攻擊的鬼，一邊嘗試破開鳥籠的縫隙。

  悶悶的梆子聲，幽幽響起。

  「這聲音怎麼會在鬼蜮之中響起，不是在萬屍窟里嗎？」

  葉聲一個激靈，忽然反應過來，萬屍窟中梆子聲響起的時候，不正好是鬼母接近萬屍窟的時候嗎？

  停頓一瞬，葉聲高聲呼喊，從喉嚨里發出高昂的歌聲，用自己的歌聲壓過悶悶的梆子聲。

  「我有辦法了。」

  想到破開鳥籠方法的是當初葉聲收服的原本屬於紅舟的怨鬼，這怨鬼跟了葉聲一段時間後，跟他們的配合默契了許多，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默默無聞。

  他將自己的身軀一半融入鳥籠之中，一半脫離鳥籠之外，而後，讓身軀變形，扭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空洞。

  「幹得漂亮！」

  葉聲毫不遲疑，迅速鑽入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