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響水湖下萬屍窟（中）

  一張臉爛成這樣，即使不是鬼，也勝似惡鬼了。

  傅運看了個清清楚楚，噁心得扭頭就走，不想多看一眼。

  

  龍騫喊住他，說了聲「別走遠了」，轉而仔細打量起這一家子來。

  年紀越大的，皮膚潰爛越嚴重，露出來的皮膚出現屍斑一樣的暗沉之色，瞳孔渾濁，叫人分不清能不能正常視物。中年人嚴重只比老人稍微好一些，看著也讓人難以接受。唯獨家裡的孩子好好的，然而小孩一咕嚕爬起來，一頭扎進媽媽的懷裡時，後頸露出的皮膚也是斑斑點點。

  「整個村子都受瘟煞感染了？」

  龍騫問：「你們病得這麼重，怎麼不去醫院？」雖然醫院大約是治不好的，只是去的人多了，才會有人報告給上面，早點兒派人來解決，眼下他們來得有些遲了。

  「村裡有人去過，死在醫院，就沒人去了。」

  「村裡的人是不是都出現了這種情況？」龍騫心裡有些後悔，第一次來時，他和其他人都小心翼翼的，沒跟村里人接觸，要是早些接觸，至少能早些發現。

  「大部分人都這樣，阿依他們說有辦法。」

  「什麼辦法？」

  「屍窟。」

  龍騫在裡頭問著，傅運站在外頭沉著臉，他剛才險些將活人給殺了，好在及時收了手。他不想呆在裡面，一是他不喜歡面對那種氛圍，二是他不願面對那孩子恐懼的視線。他自己也有孩子，才滿三歲，最看不得這種情況。

  「要是早些將人蛾殺死，根本就不會有這種事。」

  說得簡單，可人蛾現在在哪兒他都不清楚。

  傅運將腳邊的石子踢開，忽然抬頭，視線掠過周圍，他快步走了幾步，引得其他人也茫無目的尋找起來，「在找什麼？」

  「這石子哪兒來的？」

  「到處都有，你管這個幹什麼？」

  「有人在這裡。」

  傅運找了一大圈，半個人影都沒看見。

  葉聲和喬君鶴已經走遠了，她走到一半，回頭望去，看見一道手電筒的光柱正在靠近。

  「他們也過來了。」葉聲往前走，踢飛了好幾顆石子，悶聲說，「我跟他們遲早要撞到一起的。」

  「嗯。」

  「你和我混在一起，他們也要將你當成妖魔鬼怪了。」

  「我不怕被看做鬼怪邪祟。」喬君鶴說，「清者自清，他們總會知道你活在光明下，不是厲鬼，更不是怪物。」

  葉聲擔心他，他卻反過來安慰葉聲。

  道路起起伏伏的，路邊有小土包拱起來，葉聲提醒，「別踩到上頭，那是墳。」

  墳裡頭有東西在動，聲音在夜裡相當清晰，那是骨頭跟棺材碰到一起的聲音。

  葉聲時時注意周圍，有時候總覺得某種東西跟在自己後頭，不遠不近，墳里的屍體仿佛要鑽出來，提心弔膽走到響水湖附近，好在沒有碰到什麼太奇怪的時候。

  「這裡的味道更難聞了。」

  葉聲捂著口鼻，只覺得氣味比在元元夢裡聞到的難受百倍，就像是將人強行塞進腐爛許多日的棺材裡，和腐屍親密接觸。

  「口罩給你。」

  還好有提前準備的口罩，戴上三層，有些不透氣，但能稍微阻擋臭味湧入鼻間。

  葉聲本來做好了面對各種古怪蟲子的準備，她看見了許多蟲子褪下的皮，但是一直沒有遇見那些蟲子。

  「這是……響水湖？」

  一直走到響水湖前，葉聲恍然明白，為什麼沒碰見那些蟲子。

  響水湖湖水乾涸，湖底裂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口，上面鋪著恆河沙數般的枯骨，斷腿、斷臂交錯，有的骨頭上貼著一層灰色的干皮，有的乾脆就是發黑的骨節，湖底凹地側面出現一個洞口，只有半人高，屍骨從洞口一直堆到目光不能及的洞中。

  「萬屍窟。」

  喬君鶴低聲吐出這三個字，好似滲著森然之氣。

  「你知道這裡？」

  「古羅一直在找這個地方。陰喪之所，成千上萬的人死在這裡，聚集著濃烈可怕的怨氣，陰魂不散。」喬君鶴指了指屍骨中央拱起來的地方，「那裡應該有一副棺槨，據說是鎮壓著穗女冤魂的鐵棺，上面釘著七根鐵橛子，防止她從棺中爬出作亂。」

  葉聲心中浮出一絲異樣。

  古羅這個蟲師與人蛾有關，他會不知道響水湖嗎？

  兩者之間的關係或許並不親密無間，人蛾不將自己的誕生之地告知古羅，古羅卻一門心思要找，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隱秘。

  喬君鶴繼續說：「穗女是被拐賣而來的女人，她怎麼也逃不出去，最終絕望，自盡而亡。死後冤魂作亂，害死了許多人，最後被封死在鐵棺之中。」

  含怨慘死之人，邪氣、執念極重。

  葉聲只是站在乾涸的響水湖邊，就感受到了極濃的惡意、執念，仿佛成千上萬條冤魂拉扯著她，只是，那些極度強烈的負面情緒和惡意仿佛被某種東西給壓制了，這不是好事，只能說明，響水湖中有一隻極為可怕的厲鬼，遠遠超出葉聲現在所看到的一切。

  湖中的惡氣溢散，葉聲看著屍骨中央的「骨塔」，低聲說：「如果真是穗女鎮住了湖中的群鬼，沒找到替代之物，還不能動她。」

  「至少等村民離開後再說。」

  若是惹得響水湖中群鬼為禍，這個新年只怕要染血數月。

  「先去看看那洞窟吧。」

  洞窟在右邊側面，葉聲繞過去，一直走到洞窟上方，裡頭都沒有動靜。

  「鄢興慶，你進去看看，一有問題就出來。」

  寒氣漫上洞口，將枯骨凍結，鄢興慶鬼影飄入，沒一會兒，他就飄了出來，說：「洞中有鬼，不止一隻，邪異陰毒，我在它沒感知到我之前出來了。」

  「攻擊性強嗎？」葉聲問。

  鄢興慶搖頭：「狀態不是很對，沒有鬼蜮，就像是……柳霽嬰現在的狀態。」

  「我好著呢！」小罈子里，柳霽嬰嚷出一句響亮的怒聲。

  「懂了，我下去看看。」葉聲說。

  柳霽嬰怒氣沖沖的揮了揮拳頭。

  「我先下去吧。」喬君鶴說。

  「要小心。」葉聲沒阻攔，看見喬君鶴順利鑽了進去，緊跟著跳下，踩著骨頭彎腰鑽入。

  洞裡很暗，氣味反而沒有外面那麼難聞。

  葉聲往裡鑽了幾步，忽然感覺洞外一亮，往外一看，一個持著手電筒的人站在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