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永世不得超生(中)
2024-05-11 02:12:32
作者: 吃火雞的魚
「她怎麼會在季紅妝的夢裡?」
當葉聲腦中浮現這個念頭的時候,腦子一昏,世界錯亂顛倒,街邊的路燈、破碎的人臉、高大的建築、路牌與燈光,一切都扭曲成一團,又豁然舒展開來。
拉長的線條變得清晰,一道陰影投來。
葉聲面前站著一個面容陰慘的男人,比她高出許多,與她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對望。
男人所站的位置,正是葉聲先前所到的地方。
「季原?」
葉聲低頭看了看,只看見自己穿著一身染血的白裙,赤著雙足踩在地面上,雙手小小的,手心有被劃破的傷痕。
「這是我?」
葉聲最初以季原的形象出現在季紅妝的夢中,她以季原的視角看見了當初在曲騰傑鬼蜮中長街怪物腹內見到的女孩,對視的一剎那,葉聲成為了這個女孩兒。
「你是誰?」
「你可以稱呼我紅小姐,我來到這裡,並沒有敵意,是為了問你幾個問題。」
氣質陰冷的男人鬱悒說:「我已經告訴過你答案,事實證明,毫無作用。你走吧,不要再來了。」
「告訴過我答案?」葉聲愕然,暗自思量,「難道上一次闖入季雲服裝店,季原已經告訴了我,只是離開這裡後,我又忘記了?」
這樣就難辦了。
不過,季原為什麼還要問她,她是誰?
「你知道我的名字?」出於疑惑,葉聲問了這一句。
「鬼嬰,七號,葉聲,這一次你是用什麼身份來見我?」
「有區別嗎?」
「如果你認為沒有區別,那我只能請你離開,即使你變得完整,依舊無法擺脫鵺的控制。」
「所以,這個女孩兒,真的是我的曾經?」葉聲有過猜測,當初在長街怪物腹中,女孩兒與她融為一體,她沒有一點兒不適的感覺,反而越來越精神,總感覺體力充沛到用不完,就像是缺失的部分被補足了一樣。
「那是你為了擺脫過往,割裂捨棄的一部分。她的邪惡,就是你的邪惡;她的貪婪,就是你的貪婪;她的歹毒,就是你的歹毒。只有最邪惡偏執的一部分,才能幫你擋過最後的侵蝕,現在她重新回到你的體內,無論是對你,還是對鵺而言,都是最好的機會。」
「什麼意思?」葉聲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當果實成熟了,你說,接下來會面臨什麼?」
葉聲心下一沉,忽然聽見一聲悶響,就像是血肉之中某種東西爆炸的聲音。
她朝季原看去,卻發現季原的神情越來越奇怪,隱隱間有種怨毒的暗光。
「有什麼東西在影響著你?」葉聲脫口而出。
除了這一點,葉聲想不到還有別的原因導致季原性情大變。
季原的眼神陰毒邪惡,雙目充血,口中發出怪異的聲響,他一字一句的說:「我、就、知、道!」
「什麼?」
「你還會回來找我的,你這個卑鄙的騙子!我當初就不該相信你,你連人蛾都沒除去,還將人蛾的『眼睛』帶到了附近,人蛾察覺我還在,它又開始孵化了!」
「你是說那隻被我放在小瓶子裡的飛蛾?那是我從臉上取下來的,已經失去活性了。」
葉聲見他神情越發猙獰,焦急的說:「明日就是新春,鵝村還有祭祀人蛾的風俗,人蛾一定會出現的,這一次,我不會後退,無論付出什麼我一定會解決它,相信我!」
「我已經信過你一次了,在十年前。」
季原的臉變得灰敗,頭顱開始產生畸形的變化,就像是被重物壓壞了一樣,身體一點點拔高,嗓音也變得嘶啞怪異,「十年前你夜遊闖入店中,要我幫你一個忙。一個被盯上的活軀,遲早會被鵺當作重生的器皿的存在,用詭譎多變的言辭迷惑了我,害得我從此只能龜縮在店裡,哪裡都去不得!」
「要不是那個收養你的鬼傀幫我迷惑了人蛾,我早就成為了鵺的鬼奴,你這個騙子,給我快滾!」
「可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是我夢遊來到了這裡?和你達成了一個約定?」
季原猛地逼近葉聲,冰寒徹骨的右手放在葉聲頭顱之上,葉聲心底一驚,卻見季原面露掙扎之色,殺念與遲疑並存,手指顫抖著,緩緩施力。
葉聲不想刺激他,並未做出過激舉動。
季原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最後幫你一次,你的諾言,千萬別忘記。」
一瞬間,像是一把刀子刺入了頭顱。
葉聲疼得渾身發抖,幾乎以為季原要殺了自己,可是下一刻,禁錮在腦海之中的一把鎖像是被強行打開。
此前,葉聲一直在循序漸進的尋找鑰匙,慢慢地撬開了鎖鏈的一點,然而這一次,某種奇異的力量徹底將鎖鏈扯開,無數混亂的記憶奔涌而出。
葉聲有些承受不住,痛苦的蜷縮起來。
陰雲密布的囚牢,小小的女孩兒縮在牢籠一角,可怕的生著羽翼與三足的怪物逡巡,她知道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無法逃離,就煽動了其他孩子,一起闖了出去。
一路扶持相助,不斷的有孩子喪命。
最終,剩下的幾個孩子失散,女孩兒精疲力竭倒在路邊,再醒來時,一個兩頰瘦削的中年男人坐在旁邊,遞給她一碗熱粥。
那是她的爺爺,爺爺告訴她,她的名字叫做葉聲。
從此,這個女孩兒便作為葉聲,生活在這世上。
葉聲最初生活在一個四面高牆的院子裡,天空總是昏暗的,爺爺每天黃昏時,會餵她吃藥,一種泛著腥味和淡淡臭味的藥,每次吃完之後,她都會痛苦不堪的嘔吐起來,渾身像是刀割一樣疼。
這樣的痛苦任誰也無法忍受,她疼得滿地打滾。
真奇怪,現在記憶回籠,她依舊能感受那種痛楚,可是從前,這一切像是從她的記憶之中抹去了。
葉聲一連幾個月發著高熱,她渾身滾燙,每天都覺得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她隨時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每每看見爺爺那張瘦削清癯的臉,看見他端著的湯藥,葉聲就會害怕得發抖,可是過了好幾個月,她開始好轉起來,爺爺用一種古怪又驚訝的神情看著她,低聲感慨:「竟然真的熬下來了,這些孩子之中,終於有一個成功了。」
那一刻,幼小的她心底萌生出一種極度的恐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