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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陰宅出租(四)

2024-05-11 01:58:56 作者: 吃火雞的魚

  趙莉和唐樂嘉只短暫的把視線落在骨哨上,很快移開了眼睛,一起看向了郝強懷裡的紙袋。

  郝強顫抖得越發厲害,他的肩膀瑟縮,好像兩肩上還站著一個人,令他不堪重負。

  「拿出來。」

  趙莉貪婪的視線幾乎黏在紙袋上,重複說:「快點拿出來。」

  唐樂嘉的鼻翼翕動,就像是嗅著剛出爐的肉香般,眼神充滿了迷幻的色彩,幾乎囈語的開口:「開始吧。」

  這兩個人都很執著郝強懷裡的東西,仿佛那是無上珍寶。

  葉聲好奇的看著。

  在三人的熱切注視下,郝強萬分不舍的從紙袋裡掏出了……一條圍巾。

  傳統的手織圍巾,淺綠、橙色毛線織成的民族風風格。

  

  「這是我準備送給她的禮物。」

  再也送不出的禮物被放到了桌上。

  趙莉和唐樂嘉的眼睛都落到了圍巾上,呼吸開始變得粗重。

  「這難道是很珍貴的東西?」葉聲不解,視線再度在郝強身上轉了轉。

  四樣物品開始順著他們坐下的位置交換。

  趙莉的紙人到了葉聲手中,葉聲的骨哨落到了唐樂嘉手裡,唐樂嘉的女式戒指到了郝強面前,郝強的民族風圍巾被趙莉迫不及待的攬到了懷裡。

  葉聲在拿到紙人的一瞬間,耳邊響起了連綿的瘋狂的哭嚎聲,幾乎脹破她的耳膜,令她呆滯了數秒鐘。

  數秒的時間內,她好像多出了一個熟識數年的朋友。

  她的朋友趙永出生在一個六口之家,成為了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他的家庭是幸福的,每一個家人都無比的愛他。他有一個姐姐趙莉,他有時候很喜歡趙莉,有時候又覺得她讓人討厭。趙永喜歡姐姐的時候,會把自己的小蛋糕分享給姐姐。趙永討厭姐姐的時候,他會叫著趙莉的名字,把他不喜歡的蛋糕扔到趙莉的臉上。

  他十一歲的時候,已經看了很多關於解剖和心理學的書,他不再滿足於從昆蟲和貓狗身上尋找樂趣,他有了一個活生生的玩具。

  趙莉的那些紙人足夠讓人討厭,他一次次撕碎,並且把金屬叉子刺進了趙莉的手掌。

  趙永感到遺憾,他原本想要刺進她的眼睛。

  可惜,他長得不夠高。

  趙莉,卻已經足夠高了。

  趙永最先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緊接著,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最後,他眼睜睜看著趙莉舉起剪刀和紙人,他永遠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葉聲有一下沒一下拉扯著紙人上的紅線,聽著耳邊狂亂的哭嚎,面無表情。

  郝強第二個恢復了理智,趙莉第三個,拿著骨哨的唐樂嘉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面色慘白如紙。

  「你的東西是用什麼做的?」趙莉轉了轉眼睛,對骨哨產生了興趣。

  「骨頭。」葉聲表現得稀鬆平常,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什麼骨頭?」

  「當然是人。」葉聲抬起眼帘,反問,「這紅線,是用什麼染紅的呢?」

  趙莉隱秘的笑了起來:「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兩個人的對話,把郝強嚇得夠嗆。

  唐樂嘉終於恢復了神智。

  「進食繼續。」趙莉輕聲說了一句,把手裡的民族風圍巾遞給了葉聲。

  葉聲一手將紙人遞給唐樂嘉,一手接過民族風圍巾,心想,究竟是誰在進食呢?

  民族風圍巾帶給她的影響是紙人的數倍。

  她呆滯了數十秒沒有回過神。

  較之紙人的陰慘、殘酷、血腥,圍巾帶給她的感覺是縈繞不去的悲痛、低沉、落寞、自我厭棄。

  葉聲似乎看見了那個高個子的男人,如何對一個初來龍興鎮的年輕女孩一見鍾情,如何偷偷的暗戀她,默默的幫助她。

  女孩清秀的臉無聊的靠在桌子上,看上一眼,他就忍不住臉紅,不敢再看。

  笨手笨腳的幫女孩搬家,羞赧的和女孩說話。

  女孩和他住在一個出租屋,他卻沒和她說上多少話,只是變著花樣的做一桌飯菜,說自己做得太多塞給女孩,特意學了女孩喜歡的麵包和甜點,仿造女孩喜歡的圍巾,花了一個春天的時間編織了一條。

  夏天,圍巾放在枕頭下。

  秋天,圍巾放在枕頭下。

  冬天,女孩戀愛了,和一個英俊的會逗她開心、和她說笑的高中老師。

  他痛苦萬分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墜入愛河,他怎麼能開口告訴她,那個男人已經結婚了。

  女孩陷入愛情不可自拔,相信油嘴滑舌的男人每一句話。

  美好的開場,迎來的是最為慘烈的收梢。

  灰暗的情緒無處不在。

  葉聲沉默良久,放下了圍巾。

  她知道該找誰詢問關於趙淑的事情了。

  柳霽嬰悄悄從紙袋裡冒出來,虛幻的手摸到了圍巾,被葉聲悄無聲息拍掉。

  最後一輪換完,四個人前後腳離開了房間。

  柳霽嬰忍不住戳了她一下,葉聲晃了下紙袋,讓她安分點。

  柳霽嬰要提醒她的事,她已經知道了。

  就在郝強拿到骨哨的時候,葉聲發現郝強的肩膀上隱隱約約站著一個影子,用手觸碰了骨哨。

  趙莉和唐樂嘉很快回了房間,郝強打開3號房的門,被葉聲攔住:「能夠談談嗎?」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郝強有點兒慌張。

  說真的,他原本以為葉聲是那種被騙了的可憐人,但很明顯她跟趙莉、唐樂嘉才是一類人。

  「趙淑。」

  只這兩個字,就讓郝強雷劈似的愣在當場。

  葉聲將郝強推了進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進了他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我找來這裡,是為了幫助趙淑。」葉聲開門見山,並沒有遮遮掩掩。

  郝強臉色微變,有些拘謹的看向左右,放在腿邊的手動了動,食指朝頭頂的位置指了指。

  葉聲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之前沒有過多的跟我交流,是因為它監視著你,但是現在你可以放心,它並不在。」

  「你……你怎麼會知道?」郝強更加震驚。

  「那枚骨哨好像挺有用,應該能吸引它一段時間的注意力。」葉聲快速說,「長話短說,我在旭陽車站遇見了趙淑,她跟我說她的兒子被人拐走了,我想要幫她找到她的兒子。」

  「她……」郝強嘴唇哆嗦,「她現在還好嗎?」

  「死後冤魂不散,你說她還好嗎?」葉聲反問。

  郝強猛地蹲下來,深深的將腦袋埋進胳膊里,深呼吸好幾下,才有勇氣抬起頭來,對葉聲說:「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十一年前,趙淑獨身來到龍興鎮,準備找個體面的工作。

  她高中畢業,家裡沒錢供她上大學,她原先在老家幹了好幾年保險工作,天天跑外勤,被人嫌棄,挨人白眼,後來辭了職,想到外地重新開始。她在龍興鎮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一份在辦公室里的工作,雖然被人呼來喝去,但至少不用干體力活。

  後來,趙淑遇上了玉泉高中的老師張誠。

  她本身文化水平不高,對於教書育人的老師十分尊敬。當初在高中的時候,她就是那種乖乖聽話的好學生,老師的話對她來說就是聖旨。進了社會,老師對她來說也是無比神聖的職業。

  因此趙淑在最初與張誠接觸的時候,就帶著這種崇拜的天性。

  隨著兩人的不斷接觸,趙淑發現張誠跟她認識的那些老師都不一樣,他幽默風趣,對她溫柔大方,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大約一年之後,趙淑從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某一天一個女人帶著好幾個男人找上門來,罵她不要臉,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她,說她破壞了她的家庭。無數的拳打腳踢雨點一樣落在她身上,每個看到她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

  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張誠已經結了婚。

  他每次對自己說不要讓別人看到她過來,原來並不是因為他口中的「不想被學生看到」、「影響不好」,只是因為她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存在。

  本該就這樣乾脆的結束,但張誠信誓旦旦的對她指天發誓,說他早就跟老婆沒了感情,現在在一起只是為了他們的女兒,他會想辦法跟老婆離婚,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

  這一拖就是三年,拖到趙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所以,趙淑確實懷孕了,她有了孩子?」葉聲不得不確定這一點,畢竟龍興鎮的阿姨們都說她沒有孩子,葉聲也無法確定那個西瓜頭的小孩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郝強苦澀的點頭:「她確實有了孩子,張誠帶著她去查孩子是男是女,張誠以為是女兒後,就想要跟她分手,她一直以為他是愛著她的,完全想不到他會變成那種樣子。」

  「然後呢?」

  「她想要一個解釋,那八個多月里挺著大肚子前後找了張誠五六次,最後一次,張誠說要帶她去個地方。她以為他是帶著她重新開始,誰知道他把她帶到某個村子的井邊,然後狠狠把她推了下去。」

  「趙淑就這麼死了?」

  「恰恰相反,最痛苦的是,她沒死。」郝強越說越痛苦,「沒有人救她,她陷進淤泥里,骨頭都斷了,大出血,她眼睜睜看著天空變暗,在井裡產下了孩子,不甘的死去了。」

  葉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般這樣出生的孩子,被稱為鬼母陰胎。

  怨氣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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