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少年蕭山

  這少年隱隱讓明珠想起最初上京的日子，一個人如樹葉樣飄著的時候，總希望找個落腳的地方，這孩子現在也是這樣。她沒有理由不收下他。何況客棧里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蕭山的收留，這客棧里最高興的人是春嬌，因為這個人被指派給她做跟班，春嬌喜道：「總算有人資歷比我短，可以叫我欺負了，蕭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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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嬌拿著根掃把遞到他手裡：「去，把樓道打掃乾淨，不要留下死角，一會兒我檢查的。」

  明珠嗔道：「他還小，你好好帶他，不准欺負他。」

  春嬌道：「一碗水要端平啊，老闆娘，不吃點苦怎麼能學會過硬本領呢。」

  明珠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山初來，在春嬌的指示下，把客棧的雜活幹了個遍。有一天，入住客人非常多，蘭芳姑姑在忙著為客人辦理入住手續，蕭山在一旁清理櫃檯。

  有一支浩浩蕩蕩的商團隊伍呼啦進來圍住了櫃檯，一邊春嬌清點著人，一邊客人們七嘴八舌的提著入住要求——

  「我要住最貴的那間，越舒服越好！」

  「我不要和馬三住一間，那傢伙打呼嚕太厲害了！」

  在亂呼呼的嘈雜聲里，蘭芳姑姑還在打著算盤，兩間豪華上房，六間標準客房，外加十二份禮包，扣除訂金，——

  蕭山在旁輕輕報出了數，蘭芳的算盤啪啪落定，數字吻合，她驚異地看著這個少年，蕭山的表情很淡然。

  待商團的人上樓去了，蘭芳姑姑拿出帳簿遞給蕭山：「來，把今天的流水算一下，看有多少。」

  蕭山一邊翻動著帳簿，一邊動作嫻熟的噼噼啪啪打著算盤，不一會兒，就報出了總數。

  春嬌看呆了，看看蘭芳：「他說的對麼？」

  蘭芳姑姑微笑著點點頭：「沒想到你這孩子竟然會懂得整理帳目。」

  蕭山道：「我原在山西一家票號做好夥計，略微懂些帳簿知識。」

  蘭芳姑姑刮目相看：「那敢情好，現下正缺記帳的人，我正想延訪一位理財人士相助，自今日起，你就管帳吧。」

  春嬌嘟起了嘴：「姑奶奶幹了這麼些日子，都沒熬出頭，你這小子，沒幾日便翻了身，真是便宜你了。」

  蕭山為她敬上一杯茶：「姑娘這樣年輕，我叫你姐姐，豈不比師傅好聽。好姐姐，初來乍到，您還得幫襯著點。」

  這馬屁拍得春嬌飄乎乎的：「這還差不多。」

  不得不承認，這孩子做事極為妥帖，而且還識字讀書，蘭芳姑姑柔聲吩咐道：「如今帳房內差人，你跟著我學習幾日，然後把客棧的帳目整理起來。」

  春嬌既妒且恨，可是這帳目她還真不在行，讓她數錢行，讓她在紙上拉起橫平豎直，還是算了算了。

  蕭山在客棧白日裡是個勤勤懇懇的幹活，話亦不多，不引人注意，只是夜裡，他時常滿頭大汗醒來。

  噩夢，一切如一場噩夢，當年父親將他送往山西，只給他帶了一紙箴言，「讀書好，經商亦好，學好便好；創業難，守成亦難，知難不難。」

  他到山西商號學徒，跑街幫帳，以前恨父親，讓他遠走他鄉，現在依然恨，恨再也沒有一個向父親抱怨的機會，父親永遠的走了，陰陽兩隔，無法相見。

  誰知當初的一紙箴言竟成了臨別遺言，再歸來已是物是人非。學好有何用，守成，又該守何處。

  做了一輩子客棧的父親竟然落得這個下場。那個女人，那家客棧毀滅了一切。他要報仇。

  他恨，所有的恨，都在永福客棧，在那個叫明珠的女人身上。

  他除了恨，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