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規形矩步

  仿佛如同一個嬰孩呱呱墜地，人生忽然多了很多規矩標準，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被嚴格管教起來，笑不許出聲，不許露出牙，多高興的事，也只能抿嘴一笑。宮女的臉要總是笑吟吟地帶著喜氣，多痛苦也不許哭喪著臉；說話要和聲和氣，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說的話不能說，挨打更不許出聲，互相之間不能說私話，就像每人都有一層蠟皮包著似的，誰也不能把真心透露出來。

  明珠這些人連走路都要學習，走了十幾年的路，此刻方知把路走好也是有講究的。宮女走路要行不回頭，走路要安安詳詳地走，不許頭左右亂搖，更不許回頭亂看。與安靜地行走相伴隨的是行禮，宮裡規矩多多，一舉一動，貴在禮字，姑姑讓大家謹記自己是維護皇權的人，要讓人感覺到你的禮，感覺到你對他的尊重。伴隨著這些禮節的，是紫禁城內逐一登場的權威貴族。明珠從姑姑口中知道了當今的皇上是嘉慶，皇上之上有太上皇，皇上身側有皇后，還有三千佳麗，作為一個宮女，分寸之間見禮節，心誠禮自到，見了妃嬪要行禮，見了小主要行禮，見了公公要行禮，見了姑姑要行禮，明珠聽得頭大如斗，一天下來，無數個屈膝禮，明珠幾乎把腰彎的直不起來了，向那些還未曾謀面的主子們施了那許多禮。

  「雙手叉握，交與身體右側，彎膝微微下蹲，輕聲道，萬福！」

  

  一聲萬福，又一聲萬福，她說了有一百聲了麼，姑姑還不叫停，說得嘴皮子禿嚕皮，簡直是要折壽。

  此刻正值盛夏，天氣濕熱，才是傍晚，姑娘們的功課還在繼續，蚊子就跟著多了起來，嗡嗡嗡，嗡嗡嗡，飛來飛去，好像在向她們顯擺自由飛翔的樂趣，又像是大膽挑釁，一隻蚊子正巧叮住明珠的膀子，她抽手「啪」的一掌，死蚊子粘著膀肉，手上一灘她的血跡，所有目光也集中在她這裡。

  這一聲」啪「的後果是，姑姑口氣冰冷的命令道：「明珠，三天之內不說話，如果說話，只能說『萬福』。向你見到的每一個人主動請安問好。今天不許吃飯，繼續！」

  於是到最後，明珠一個人被罰站到天黑，回到屋後，索性從頭包到腳，與嗡嗡叫的蚊子徹底隔絕，呼呼大睡。

  她做夢夢見了皇上，皇上到底長什麼樣呢，天家尊嚴，那是一張模糊的溫柔和藹的面龐。

  在夢裡，明珠伸手呼喚：「皇上，我家的永福客棧」

  皇上一拍桌子怒聲道：「姓喬的膽子也太大了，朕現要求你償還明珠客棧，並且要向明珠鞠躬道歉。」

  在喬金奎全不停的鞠躬行禮中，明珠笑醒了，周圍還黑著，原來是夢一場。明天，她還要接著習禮儀，皇宮是無情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明珠剛要叫安安，安安伸出一根指頭止住了她：「還記得蘭芳姑姑昨天的話麼，萬福！」

  明珠拍拍頭，捂住嘴，然後慢慢鬆口道：「萬福！」

  其他宮女都過來逗明珠，有的故意拿了她的髮簪，然後問她：「這個是你的嗎，這個我戴上可好看。」

  爆炒豆子的嘴忽然變成悶葫蘆真是不太適應，按照懲罰規定，她也只能無奈地回道：「姑娘萬福。」

  安安在旁看著氣不過，幫她拿回髮簪：「大家都是宮女，不能欺人太甚。」

  於是明珠向安安拜了一下：「姑娘萬福。」

  其他姑娘們都笑著走開了，安安也被她的樣子氣笑了：「姑姑這招真是好，你這張利嘴這幾日算是積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