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宮3

  朱見深從永壽宮中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午時，沒有人知道他和周太后都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從永壽宮出來時，神情疲憊，眼神冰冷，腳步踉蹌。

  一路走來，所有人都不敢看他一眼，戰戰兢兢的低頭行禮，退避三舍。朱見深極力壓抑著身體的不適，無力的對著張敏說道：「扶朕回寢宮……」

  

  張敏聞言，趕緊上前攙扶住搖搖欲墜的朱見深，向乾清宮走去

  回到乾清宮中後，他揮手屏退所有人，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就噴出來！嘴角和明黃色的龍袍上都是斑斑血跡。他跪在地上，雙手捶地，雙目通紅，額上青筋暴起，壓抑的低聲嘶吼！

  張敏下了一大跳，趕緊上前去扶起他，焦急的說：「皇上，您沒事吧？奴才這就去傳太醫！」

  朱見深對著他擺了擺手，制止了他向外走的的動作：「此事不得張揚，扶朕到榻上休息！」

  躺在龍床之上，回想起周太后說的話，他心裡就一陣絞痛。太后要收靈犀為義女，封為靈犀郡主，擇日就送回李府。還美其名曰是靈犀在宮中受了委屈，毀了容貌，他們天家怎麼也要給李府一個交代。

  實際上不過是想斷了他對她的念想，他們日後就是名義上的兄妹，她要尊稱他一聲皇兄，他也要回敬她一聲皇妹！兩人之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了！

  想到這裡，朱見深就覺得心如刀絞，強行壓下那翻湧的腥甜，捂著胸口又咳起來。什麼時候起，他對靈犀的感情深到了這個地步，竟然會氣血攻心，心痛至此！

  是在金鑾殿上的那驚鴻一瞥，還是在御書房裡的朝夕相處？是在看到她在坤寧宮中受刑奄奄一息，還是在抱著她冰冷的身體時那種害怕她就這麼香消玉殞，離他而去？是今日在聽到她被傳到永壽宮時的擔驚受怕，還是在看到她又被打的滿身鮮血時的心痛窒息？

  他已經記不清了，這一張龍床，他有過多少次幻想著能把她抱在懷裡，醒來就能看到她的樣子；多少次幻想著她為他誕下皇兒，承歡膝下；他甚至想過哪怕是和她做一對平凡夫妻，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那麼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

  然而，這一切都不可能了！朱見深渾渾噩噩的躺在碩大的龍床之上昏睡了過去。睡夢中他的容顏也帶著不安，時不時的皺一下眉。

  這一生，他雖是天子，卻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珍惜的東西。以至於他在許多年後，得知靈犀的真實身份後都不能釋然！當然，這些就是後話了！

  ……

  永壽宮中，靈犀完好無損，一身衣衫乾淨如新，激動地給周太后叩首謝恩：「靈犀謝過太后成全！」面上是滿滿的感激！

  周太后笑著走向前去，扶起靈犀：「丫頭，委屈你了！哀家讓人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這幾****就住在哀家的永壽宮中吧！」

  「是！謝太后」靈犀又對著周太后福了福身子，隨著領路的宮女而去。

  靈犀躺在床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今日在永壽宮中，靈犀向坐在上首的周太后福了福身子，盈盈一拜：「靈犀，拜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安！」

  周太后看了靈犀一眼，虛扶了一下，和藹的說道：「起來吧！丫頭，過來，讓哀家看看！」

  靈犀輕步向前，站在離周太后三步之遙的地方停下，抬起頭，心裡不由得升起幾絲疑惑。按照先前帶她來的那一幫人的態度看來，這周太后不該是如此和藹的表情和語氣啊！

  周太后仔細打量著靈犀，今日靈犀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衣裙，寬帶束腰，更顯得身材高挑玲瓏，三千青絲隨意的傾瀉而下，雲鬢之上只有一隻白玉簪子做點綴。

  眉梢細長，鼻子小巧挺俏，唇形圓潤飽滿，尤其一雙眼睛好像是天空中的星辰一般閃亮，睫毛翹起，濃密纖長。只是可惜了那左臉上的一道紅痕破在那光潔如玉的皮膚上顯得尤為醒目。

  靈犀目光不躲不閃，任由周太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周太后見靈犀舉止大方，不驕不躁，不由得多了一分喜愛，溫和的說道：「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清秀佳人啊！怪不得皇帝動了立你為後的心思！你可願意？」

  靈犀一聽趕緊跪拜在地：「太后娘娘，靈犀才疏學淺，資質愚鈍，性子粗野，現在又容顏盡毀，謝謝皇上錯愛，謝太后娘娘錯愛！」

  周太后故意臉色一沉：「怎麼？難道皇帝還配不上你麼？」

  靈犀看著周太后變了臉色，索性把心一橫，直言不諱：「太后娘娘明鑑！靈犀從未有過入宮為妃的想法，奴婢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姻緣。」

  靈犀此言一出，這次換成周太后驚訝了：「丫頭，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吧？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

  「回太后，靈犀若遇不到這樣的男子，那麼寧願一生不嫁，孤獨終老！」靈犀跪在地上繼續說道：「靈犀現在容顏盡毀，再也沒有資格留在宮中侍奉皇上左右，靈犀斗膽請太后成全靈犀，讓靈犀得以回家與爹娘團聚！」

  周太后從座位上走下來，親自扶起靈犀，嘆一口氣問道：「丫頭，你現在變成這樣，哀家也脫不了責任，當時是哀家下令讓吳氏全權負責皇帝中毒一案，你可曾怨過哀家？」

  靈犀看著周太后的表情隱有一絲悔意，不像是作假，淺笑一聲:「太后不要自責，天意如此，靈犀不怨任何人。」

  周太后聽見靈犀如此回答不免感嘆：「如果不是你毀了容顏，皇帝對你一往情深，要納你入宮哀家也是願意的，只可惜……」周太后適時的止住了話語。

  「靈犀只想侍奉在爹娘身邊，還望太后成全！」靈犀說著又要跪下，如今，她唯一能出宮的機會就是眼前的太后娘娘了。

  「你想要出宮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要委屈你一下，配合哀家演一齣戲，你怕不怕？」周太后一臉的高深莫測。

  靈犀聽見周太后能讓她離開皇宮，她就要能見到爹娘了，她一臉無畏的點頭應下，在幾個宮女太監的一番裝飾下，這才有了朱見深見到她一身是血的悲慘樣子。

  如果當時她回答的不是那麼的決然，如果她有一丁點兒覬覦後位的想法，那麼她就不會現在還好好地躺在這裡，太后是在試探她，也是在利用她，利用朱見深對她的感情！

  想到這裡，靈犀忽然覺得對朱見深有一絲愧疚！感嘆太后對自己的兒子都能算計到如此地步，哪裡會想到這一切都是逍遙在籌劃，連太后也只是被算計在內的一枚棋子，目的只是為了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