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大王饒命（一）

  水汪汪像小鹿斑比一樣的大眼睛，不正是小青狐特有的？

  林洛然覺得熟悉，卻是因為小青狐化形時參考了林洛冬的一些面部特徵，畢竟小狐成長途中，看得最順眼的同性，大概就是同樣很得林洛然喜歡的洛冬了。

  世人將「狐狸精」掛在嘴邊，又因《封神演義》和《聊齋》等志怪小說影響，認為狐狸精都是美貌妖嬈的女子，會趁著朦朧月色敲開夜讀書生的門扉……其實狐族化形之前，本無性別之分，然而一旦選擇成了是男是女，便終生不可改變。

  胡霽化形前一直就是少年人聲音，大概也是從未想過要化形為千嬌百媚的女狐狸精的，加上他自認為作為九尾狐族新任狐王，靠臉吃飯甚至丟臉，故而只化作一個外表小俊的少年，只是狐族天生掩不住的一段風韻，讓胡霽很清澈的大眼每個開合間都顯得迷離醉人。

  林洛然看完胡霽，忍不住偷看寶嘉，若是不說，誰能想到從前很大女人的秦寶嘉，最愛調戲弱不勝衣的美少年？

  寶嘉眉間一點淡愁，沒有半點看見美少年的激動。林洛然嘆氣，果然新生後前事盡忘，性格愛好審美都大不相同。

  她一邊細細追問胡霽所發生的事，一邊查看老廖的傷勢。

  胡霽挑了重點講了，當然百靈鳥幾獸算計他的事太丟臉，是不可能詳細講的，胡霽的側重點在發現青木王冠和救老廖這兩件事上。

  林洛然這才注意到少年束髮用的低調木冠，看似不起眼的東西，卻讓胡霽由兩尾實力暴漲到六尾，得以化形，除了人，連「冠」都不可貌相。

  至於老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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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給他治療過了，只是他傷勢奇奇怪怪的……」

  胡霽多少有些挫敗，兩尾的時候菜的要死，實力一舉突破到六尾，耽誤了那麼多時間，連老廖都治不好，實在太丟臉。

  林洛然仔細檢查了老廖體內情況，胡霽給他的治療很妥當，護住心脈不斷，才能繼續其他治療。從小將各種靈藥當飯吃的胡霽內丹簡直是個超級回血丸，老廖的情況怪異在，按理說受了胡霽狐丹丹華，心脈被護住，體內生機重現，老廖應該是時候醒來了……偏偏他一點醒來跡象都沒有。

  林洛然再三檢查他身體機能，確信一切正常，靈光一閃，放棄經脈氣息，往修士丹田所在的地方探去。

  非常微弱的能量波動，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難道老廖這次反而因禍得福，借著偽聖女毫不留情的一擊撬動了體內封印？看來，只有等老廖醒來才能知道了。

  林洛然心中一松，抬頭笑道：「或許還是好事，等他醒來再看看吧。」

  胡霽點頭，從前仗著短時間內化形無望，賣萌胡鬧，誰知道能突然化形啊，好歹讓他保留些形象吧？少年桃花眼蒙著一層霧氣，十分苦惱該怎麼面對林洛然，包括回到洞庭後，見馬雙雙她們，天啊，哪個狐王劈道雷打死他算啦。

  林洛然也不是像表面那樣淡定的。

  好吧，雖然三百年前再相逢，小青狐已經能口吐人言，她有了點心理準備，但對方突然變成一個和她一般高的少年，林洛然心中還是感覺頗為尷尬，胡霽小時候，她除了捏他臉，提他脖子，應該沒幹過啥更過分的事兒吧？

  林洛然畢竟是元嬰期修士，除了長袍這種完全在意料之中突然出現的，已經很少有人能讓她情緒劇烈波動了。

  聽完了胡霽的經歷，林洛然也將偽聖女被誅殺的經過講了，惹來美少年一陣唏噓。至於他唏噓的是世事無常，還是他的進階沒派上用場，那就只有胡霽自己才知道啦。

  「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剛上任的青丘狐王，總不能甩著袖子和她一同離開吧，林洛然追問胡霽打算，他也十分為難。

  按他的性子，什麼責任重擔都是浮雲，能種藥，吃好玩好有人鬥嘴有人寵著，一直過這般日子才是畢生追求呢，但是，剛占完青木王冠便宜，過河拆橋這種事，胡霽即便想干，指不定上任狐王真的會從某一界不顧一切殺回來，親自掐死他……悄悄打了個寒顫，胡霽覺得先處理好久無管理者的青丘界，再偷跑出去過華服美食的日子比較妥當。

  心中有了打算，胡霽對林洛然一笑：

  「明天青丘界應該很熱鬧吧，你要留下來觀禮嗎，小林子？」

  夕陽最後一抹餘光下，少年語帶蠱惑，長而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此情此景足以秒殺世間一起同齡少女和貪花的「怪阿姨」……

  林洛然拼命告誡自己，「翻白眼」是個極不淑女，極不符合元嬰修士的身份的動作，然而胡霽欺人太甚，頂著一張少年臉，什麼「小林子」，也太沒有禮貌了嗎？

  好歹她還養了他一頓時間……

  胡霽用那種「小林子你懂的」眼神望著她，不管是從生理從心理年齡算起，面嫩的胡霽叫林洛然為「小林子」都綽綽有餘。

  林洛然嘆氣，比起見證盛大的典禮，她需要很多很多的萬載空青，火鳳和銀龍此次受傷不輕，激戰之後的善後問題，必須最快提上日程。

  …………

  新王封禪，青丘眾獸帶著挖空心思挑選的重禮跋山涉水陸續而來。對遺老來說這是青丘傳統，對新生代妖獸，更多的是想要打探這位新王的脾性和深淺了。

  新任狐王厲不厲害？

  新任狐王會不會奴役青丘的妖獸？

  這些都是它們迫切需要知道的，當然也有一些刺頭，對突然冒出的一隻從前沒有名氣，一出現就想接管整個青丘界的死狐狸也是十分不滿的……總之，胡霽想像中盛大華美的諸獸朝賀，其實暗潮湧動。

  狐王新任，昔日九尾狐族華麗大氣的居所早尋不到半點蹤跡，林洛然三人賣苦力幸苦了一夜，總算將青丘山上所殘留的最宏偉建築——曾經封印蚩尤的石殿改建成了胡霽的新家。

  傲嬌少年胡霽覺得有些晦氣，被寶嘉一副「你再唧唧歪歪我們甩手就走」的冷淡表情打敗，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這新居所。

  其實林洛然動用了很多心思，多年前偶然得到自沐老和郭老的魔獸晶核，空間中種植的奇花異草，全被她搬出來布置石殿。

  寶嘉作為資深珠寶設計，對色彩、質地、與線條的結合信手拈來，有她做參謀，有限的資源在細節上做出改變，讓整個石殿給人的陰森感消失不見，在莊嚴肅穆中增添了幾分空靈，很適合胡霽幼、齒的外貌。

  林洛然還想將樂偶放出來，可惜識海受創，始終無法調用信仰力，只得作罷。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新任的狐王胡霽少年郎方往嘴巴里努力塞下最後一塊煎雞蛋，來朝賀的妖獸已經上了青丘山。

  拔得頭籌的妖獸，居然是和胡霽小有過節的百靈鳥。

  它捧著一個色彩斑斕的靈果，以胡霽的眼光來看，還是真連青丘界都少有的好東西。不過，以他的小心眼……百靈鳥本身很有點見風轉舵牆頭草的感覺，這種性格，用好了也是一種阻力。

  於是胡霽大出百靈鳥意料，非但沒有當場發作，還面帶微笑收下了它的賀禮。

  林洛然看得暗暗點頭，天下有哪只狐狸是笨的，胡霽真要用了心思，青丘界的妖獸不單翻不起浪花，只怕被賣了還會幫他數錢呢。

  這死狐狸，化形後的外表，真是人畜無害啊。

  林洛然眼角抽搐，看妖獸們攜老帶幼陸續而來，當日頭升到最高時，石殿不單擺滿了各式禮物，各式各樣長相奇怪的妖獸擠在一起，熙熙攘攘的，莊嚴的石殿終於變成了一個絲毫不淡定的「動物園」。

  這分明是對新任狐王的蔑視，那些赤裸裸的打量目光，連林洛然都看不下。以胡霽錙銖必較的性子，她幾乎能預感到它們的悲劇——

  胡霽冷眼看殿中萬象，表面恭敬的，有些期盼的，更多是挑釁，算計，蔑視的眼神。他的雙眼大而霧氣騰騰，看上去真的沒甚麼威信，鎮不住場子早在意料中，可這些來朝拜的妖獸，更多是抱著一種看笑話心態，就讓胡霽沒辦法接受了——誰叫他不論做狐還是做人，最好的就是「面子」呢。

  胡霽清了清嗓子，「諸位遠道而來，本王也沒什麼好招待的。」

  「哪裡哪裡，狐王客氣了……」

  「是該來拜見狐王的……」

  座下七嘴八舌的搭話聲，讓「動物園」又加上了菜市場屬性，胡霽笑得越發和藹可親：

  「諸位真是體諒，那本王就順應民意，不招待大家了。」

  嗡一陣議論，妖獸們反而安靜下來，只拿一雙眼睛盯著胡霽所化形的弱冠少年。

  哦，看上去很綿軟啊，說話倒挺沖的。

  胡霽大眼睛裡的水汽朦朧的快要溢出，掩去所有精明，笑得風光霽月，看上去溫和極了：

  「不過你們既然都來了，本王少不得趁機宣布下青丘界新的規矩。」

  「狐王請講。」這是察覺到不對勁，腦子稍微清醒點的。

  「哎喲，是什麼規矩……」這是被胡霽外表矇騙，越發張狂的。

  胡霽只當沒聽見囂張的言語，笑眯眯環視場內諸獸，豎起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

  「其一，青丘界所有天材地寶收歸國有，國有你們懂嗎，鑑於現在狐族只剩下本王，也就是收歸本王所有了；其二，本王所說的話，從此就是青丘界新的規矩；其三，一切突發事件處理準則，請參見其一和其二。」

  妖獸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洛然低頭正喝著一口靈酒，已是忍不住噴了出去。

  不得不說，美少年胡霽童鞋很強，很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