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宮夢弼|夢見五鬼運財

  清晨，客棧籠罩在一片煙雨中，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這種天氣，別說上路出門了，小蒲連床都不想起。一直到中午，天氣轉好，一行人才駕著馬車出發，一路往東往南，去蘇杭，看看那比天堂還好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

  小蒲坐在馬車上，眯著眼打瞌睡，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五個小鬼，手上捧著金山銀山，正在往他家裡搬，小蒲看著眼前不斷堆積起來的金子，笑得合不攏嘴，馬車一個顛簸，他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正在馬車上，哪來的金山銀山，都是一場空啊。

  饅頭笑著湊過來問他：「方才做了什麼夢？嘴角的口水都要留下來了，莫不是夢到了什麼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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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蒲擦了擦嘴角，根本就沒有口水，「你以為我是你啊，整天就知道吃。」

  饅頭又問：「不是美食，難不成是夢到美人兒？」

  這話問的是小蒲，眼神卻是慢慢飄向了邊上閉著眼的宋玉，這傢伙還是一樣的喜歡睡覺。

  小蒲：「什麼美人，我夢見了五個小鬼？」

  饅頭眼神一變，蹙眉問道：「什么小鬼？」

  小蒲：「五個往我家裡搬金子的小鬼。」

  饅頭：「五鬼運財啊，你還能做這種美夢，不過這五鬼運財，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蒲：「怎麼說？」

  饅頭：「五小鬼乃是曹十、張四、李九、汪仁、朱光，他們五鬼乃是地府的陰將，一般人不能驅使，凡間的術士便常常拘押孤魂野鬼，為所求之人搬財運財，從而讓人暴富。此種歪門邪道，雖可以迅速發家，其實是將你幾世的福氣集到一時，痛快一時，將來遺害子孫。」

  小蒲：「那你說我這個夢是好還是不好。」

  饅頭：「夢見家中財源廣進，當然是大吉大利，只不過要小心反噬，不然傾家蕩產也在眨眼之間。」

  話剛說完，李堯臣突然讓馬車停下來，小蒲和饅頭掀開帘子往外一看，下面站著幾十個流民，西南一帶今年大旱，流民是以往的數十倍，這下讓他們給撞上了。

  流民中有不少抱著孩子的婦人，眼巴巴地看著小蒲等人，見他們衣著華貴，馬車也十分寬大，跪在地上乞求小蒲幫幫他們。

  小蒲幾時見過這樣的場面，連忙下車把人扶起來，在場大約二十多人，都是老弱婦孺，沒有什麼殺傷力，坐視不理不是他的作風，他從包袱里拿出一百兩碎銀，給他們一人發了一些錢。

  流民們拉著他的袖子感激，小蒲想走都走不了，此時他身邊一個小男孩大喊道：「叔叔快走，再不走，他們就要來了。」

  人群騷亂，一些人拉著小蒲不准他走，另一些人則幫著他讓他走。

  小蒲明白過來，喊道：「我知道你們後面還有千千萬萬流民，我幫不了他們，你們也不用將我留下，拿了錢就快走，不然被他們追上來，不過是兩敗俱傷。」

  這才沒有人阻攔，他們跪在地上目送小蒲離開，片刻後這些人也走入山林，各自散開。

  小蒲坐在馬車上，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剛剛真是驚險。

  宋玉方才沒有出去，但他對外面的情況瞭若指掌：「他們不過是出來打頭陣的，要是你再晚一點走，等後面的流民到了，怕不是散財就能了結。」

  小蒲也猜到了這樣的情況，災荒年間，人不人，鬼不鬼，好人都能變成妖魔鬼怪，他們不能這麼張揚，到下一個地方休息的時候得把衣服換了，給馬車換換裝修。

  為了避免再遇上流民，他們繞遠路走大道，傍晚時分到了常德附近一個小鎮，下車就看見鎮上不少流民。不過他們看上去精神不錯，面色紅潤，除了衣服破舊點，住在臨時搭建的草棚里，一點也察覺不出來是流民。

  住到客棧里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安置他們的是當地一位姓柳的富戶，這一家人的故事在當地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小蒲讓李堯臣和饅頭幫著把馬車裝飾得樸實無華一點，又讓小二幫著弄了幾身舊衣服，他自己坐在那兒聽老闆講故事，老闆今年快要五十，當地土生土長的人，周圍的人沒有幾個是他不認識的。

  這個故事，還得從柳家的上一任家主柳芳華說起。多年前，柳家財產眾多，在鄉里數第一。柳芳華為人慷慨好客，家中常有百十客人。他常急人之所急，為朋友解救困難，花出去的錢如流水，他也一點不在乎。朋友們向他借錢，也很少有歸還的。

  唯有一個賓客名宮夢弼，是陝西人，從來沒提出過什麼請求。但他每次來到柳芳華家，一住就是一年。這人性格瀟灑，談吐文雅，柳芳華和他相處的時間最多。

  柳芳華有個兒子，叫柳和，當時年紀很小，稱宮夢弼為叔叔。

  宮夢弼也很喜歡與這孩子一起玩，每逢柳和從私塾回來，他們就揭開地上鋪的磚，把石子埋進去，假裝埋金子，這是兩人最愛玩的遊戲，家中的五所房子，幾乎全都埋遍了。

  眾人都笑宮夢弼像孩子一樣幼稚貪玩，唯獨柳和喜歡他，和他親近。

  過了十多年，柳家的財產慢慢地用光了，供不起這眾多食客朋友的需求，客人們見無利可圖，逐漸離去。不過還是有一些人留下來，當時在柳家，十餘人的宴會，通宵達旦，還是常有的事。

  到了柳芳華晚年的時候，家境越來越慘澹，錢財難以維持開支，只好出賣土地得幾個錢，以備飯菜招待客人。柳和也揮霍，學著他父親結交小朋友，柳芳華看到也不阻攔他。

  不久，柳芳華病死了，家裡窮得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宮夢弼從自己的腰包里拿出錢來，為柳芳華辦理了喪事。柳和感激宮的恩德，家中無論事情大小，都委託給他。

  宮夢弼每次從外邊回來，袖子裡必定帶些碎瓦片，進了屋，就扔到陰暗的屋邊角落裡，別人都不理解他的用意是什麼。柳和經常與宮夢弼談起家中的貧苦，希望他能幫助自己，宮夢弼聽了對他說：「孩子，你現在還不知道真正受苦的滋味！就是給你一千兩金子，你也會馬上花光的。男子漢所愁的是沒有本事不能自立，不必為一時貧困發愁。」

  柳家的喪事處理完後，宮夢弼呆了一段時間便告辭回家，柳和流著眼淚，囑咐他早些回來，宮夢弼沒有回答他。他走後，柳和家裡越發貧寒，窮得吃不起飯，能變賣的東西也賣完了，天天盼望著宮夢弼回來，替他料理一下家事。但宮夢弼一走，杳無音信。

  從前，柳芳華在世的時候，為柳和說了一門親事，說的是無極縣黃氏，也是一個大戶人家。

  後來，黃家夫婦聽說柳家如今一貧如洗，暗地裡有悔婚的念頭。

  柳芳華去世，給黃家送去訃告，黃家也沒來弔唁；而柳家只認為是路遠，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