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彌天幻境

  【你瘋了嗎？！】

  【阿葉，你快打破幻境出來，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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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八一遍遍呼喚，可對面再無回應。

  糟了，蘇葉陷進去了！

  瞎眼老太施展的乃是彌天幻境，取自「彌天大謊」。

  此幻境會將入境者拉到人生最難忘的瞬間，甚至連心境也會拉到那時的水平。

  幻境裡的一切尤為真實，仿若重生。

  可時間怎會倒轉？

  若是入境者沉迷其中，最後只會死於幻境。

  蘇葉，你可千萬堅持住，別死啊。

  彌天幻境內。

  蘇葉凝視著師兄，一顆顆眼淚無聲從眼角滑落。

  了行一轉頭，就見自己帶回來的小姑娘，站在一旁，默默掉落。

  這種哭不是小孩子常見的撒潑打滾或放聲大哭，而是默默的，像被拋棄的流浪貓，躲在暗處流眼淚。

  眼淚滴在了行心上，把他的心都滴化了。

  他蹲在地上，平視著她，說：

  「不哭，方丈答應你留下來。」

  哭？

  她沒哭啊。她是不會哭的孩子。

  蘇葉茫然地睜著眼睛，對從自己眼眶掉落的眼淚一無所知。

  直到了行伸出手指，接住眼淚。

  蘇葉這才意識到，她居然哭了。

  下一秒，她撲進了行懷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騙子，大騙子！說好會一直陪著我的，為什麼那麼早就走了，為什麼啊……」

  了行聽她說話，只覺莫名其妙。

  可他還是輕拍蘇葉後背，溫聲說：「摸摸毛，嚇不著，別怕，別怕……」

  過了三分鐘，哭聲停止。

  蘇葉捂住臉，羞恥地蹲在地上。

  太丟臉了，居然在那麼多人面前痛哭流涕。

  她身體變小了，可心智沒有啊。她怎麼能那麼不要臉！

  嗚嗚嗚嗚，她沒臉活下去了！

  了行眼看那小姑娘的耳朵騰得紅了，捂著臉，像個矮胖矮胖的蝸牛，一點點往外移動。

  「沒事，小孩子很正常，不用害臊。」他蹲在原地，憋住笑意，溫聲安慰。

  蘇葉透過指縫，狐疑地盯著他。

  確實他沒笑後，她這才放下手掌，像個小大人般背在身後。

  這副故作成熟的姿態讓了行忍俊不禁，連圍觀的僧人們也都眉開眼笑。

  不過礙於蘇葉的自尊心沒笑出聲。

  蘇葉抬著腦袋，環顧四周。

  青磚白牆，飛檐下掛著的銅鈴正在春風中叮咚作響。

  4歲入寺，18歲下山，14年來，她長於此。

  對寺內的每一塊磚，每一顆石子都無比熟悉。

  毫無疑問，這就是珈藍寺。

  要是沒記錯，此刻大和尚還固執己見，認為她與佛無緣，不宜入寺。

  小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瞄準了位置。

  她邁著蘿蔔腿，吭哧吭哧走到大和尚身前。

  大和尚正坐在飛檐下的木製地台上，見蘇葉走來，不動聲色地抬眸。

  儘管小姑娘瘦得脫型，可臉上仍帶著三分奶膘，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觀自在菩薩，形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南謨薄伽伐帝。鞞殺社。窶嚕薜琉璃。缽喇婆。喝羅闍也。怛他揭多耶……」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

  一連串背出三部經文，蘇葉舔舔發乾的嘴唇，雙眼直直望著大和尚：

  你看我會背經文，這樣我和佛就有緣了，你就能讓我留下了。

  大和尚望著她，脊背一松，長嘆口氣：「留下吧。」

  綻出大大的微笑，蘇葉噠噠跑到了行面前，仰著腦袋，像邀寵的貓咪。

  了行看著她毛茸茸的頭頂，伸出手，摸了摸。

  「做得好。」

  「嗯。」蘇葉重重點頭，「我會更努力的。」

  春風吹動銅鈴，野草沙沙作響，一腳碾碎草汁，了行蹲下來，認真對她說：

  「如果你努力是為自己，那我支持，可要是為了我，那就不必了。」

  他爽朗地笑了笑，「我可是大人，用不著你操心。」

  「可你會受傷的。」蘇葉拉住了行的衣袖，小臉繃得緊緊的，「受傷會很疼的，會、會、」

  「會連屍骨都留不下的。」她癟癟嘴，眼淚汪汪地說。

  了行一怔，似乎察覺了什麼，可他什麼都沒問。

  只是蹲在蘇葉面前，繼續認真和她交談。

  「你覺得，我死得時候後悔嗎？」

  蘇葉眨眨眼，眼底一片迷茫。

  師兄後悔嗎？

  肯定會吧，畢竟死得那麼慘。可……

  她想起師兄被選為守夜人時說的話。

  【儘管我們的功績不為人知曉，可這一趟人間，我終歸沒白來。】

  【我很開心。】

  「我想，他……是不悔的。」

  「那可太好了。」了行笑著說，然後他話音一轉，說，「如果他為此毀約，那我替他說聲抱歉。他絕不是故意的。如果可以，他也想看著你長成大姑娘，只是……」

  「原諒他在大義和私情之間，選擇了大義。」

  視野朦朧，眼眶再次溢滿眼淚，這算什麼道歉啊。

  「真是……過分。」隨著蘇葉這句話，她慢慢長大，變成了大人模樣。

  此刻，萬物俱靜，蒲公英停在半空中，天空逐漸失去顏色，周遭一切都在虛化，唯獨中心的兩人依然如舊。

  蘇葉看著了行，目光哀切，「師兄。」

  她只喊了一聲名字，再也說不下去。

  了行收回貪婪的目光，努力壓制眸中淚意。

  「我的小姑娘長大了。」他帶著哭聲說，「該出去闖闖了。走吧，快走吧。」

  兩人誰也沒明說這是場幻境，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蘇葉轉過身，大踏步離開。

  她絲毫不敢回頭，害怕一回頭，她就會撲進師兄懷中。

  這場幻境太美好了，美好到讓她無法自拔。

  這場幻境太殘酷了，殘酷到讓她必須直視現實。

  懷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蘇葉回到現世。

  四合院內，空氣中滿是紅霧，伸手不見五指。

  蘇葉輕車熟路，找到躲在角落的瞎眼老太。

  剛要對她下手，卻發現對方魂體詭異地漲大，像被吹爆的氣球。

  見了蘇葉，她意外地平靜，甚至平靜得有些詭異。

  她說：「彌天謊境除非自身看破，否則無人能救。」

  「你弟弟死定了！」

  話音剛落，蘇葉就聽嘭的一聲。

  老太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