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 綠茵傳奇
2025-03-30 10:05:04
作者: 星拱北
三個星期前。
於嘉火急火燎找到李湯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曲南休為什麼辭掉ceo不幹了?」
「啊?我怎麼不知道啊?」
「你居然不知道?我也是新聞里剛看的。你說他婚不結了,老高老有前途的位子不要了,該不會是遇上什麼難事兒了,想不開要出家吧?」
「不會吧」
李湯霓一邊說著不會,腦海里一邊浮現出曲南休剃度了光頭、身著素色僧袍的畫面——他緩緩抬起稜角分明的臉,深邃的眸光投向遠處不知名的地方
突然,寧靜的畫風急變,山腳下跑來一群尼姑,各個氣喘吁吁,許多人手裡還攥著一個本子和一根筆:「大師,男神大師,給俺們簽個名兒吧!」
有一個沒拿本子只拿筆的說:「簽貧尼臉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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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哄而上把他包圍了。
驚慌失措的曲南休,撩起僧袍,殺開重圍,撒腿就跑
「哈哈哈哈哈!」
「李湯霓,你還笑?」
「你剛才說出家,我想像了一下曲南休出家的樣子,很好笑。」
「笑那麼開心,那我放心了,看來你是走出失戀的陰影了。」
李湯霓的笑容逐漸消失了,避開自己不談,繼續說曲南休:「他辭了ceo,想想也不難理解,他本來就對純科研感興趣,一直不想干管理。人生在世,不如任性過生活。他在婚姻大事上任性了一次,又在事業上任性了一次,挺好,有勇氣。」
於嘉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李湯霓:「你是不是傻?甩了你,你不罵他不恨他就不錯了,竟然還說他有勇氣?」
「嘿嘿,傻就傻唄,傻人有傻福。」
「福在哪兒,在哪兒你告訴我?非要看到他有朝一日摟著新人笑,你這個舊人才懂得哭嗎?」
舊人,自己成了舊人。李湯霓悽然一笑。
後來又聽說,邵帥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成功擠進了腦雲天,李湯霓心裡「咯噔」一下,她知道,這下麻煩了。
邵帥那人人品低下、詭計多端,曲南休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這麼一來,她倒替小曲擔心起來,也徹底放棄了期待他來找自己的念頭,希望他能全心全力忙公司的事。
因為在公司遇到難題的時候,如果這個男人放下一堆事兒來找自己,反而不像他了。
同樣是失戀,羅錦年選擇一蹶不振,甚至服用過量安眠藥;而李湯霓無師自通地通過轉移注意力、讓自己極度疲勞以及幫助別人,來自療失戀這種頑疾。
她有一個小本子,上面寫著最近的計劃:
加班(反正田主管已經不在那裡了);
上中級廚藝班(上次上的是初級,就是能把生米做成熟飯、方便麵擱鍋里那種水平的,可是GG宣傳得卻神乎其神);
瑜伽、健身;
玩兒命看書;
多去看看生父;
多去看看河北淶水貧困山區,那對自己扶助的姐妹花。
1到5都使用過之後,白天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情緒很正常,但到了晚上,又會如中了魔咒般陷入自怨自艾之中。
於是那個周末,李湯霓收拾行囊再次出發去河北。
這一次時間充裕些,她索性忘記一切,也放下嬌生慣養的生活習慣,全身心投入那裡物質匱乏的生活。
她跟自己資助的肖氏小姐妹學習給土炕生火,被嗆得眼淚直流;跟著去那種泥巴蓋的茅廁如廁,差點兒被熏暈了但堅持不捏鼻子,只屏住呼吸,但是時刻提心弔膽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了;也用冰涼的井水洗菜,雖然凍得手疼,但發現那裡的井水,比超市買的農夫山泉還要甜呢。
有一天,李湯霓正挽著褲腿兒滿院子追小雞仔,頭髮弄個簡單的馬尾往腦後一綁,看起來有點不像平時風姿綽約的她了。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響亮而維持時間很長的哨子聲。
「出什麼事兒了?這算警報嗎?」
肖氏小姐妹說:「湯霓姐姐,快,跟我們去看訓練吧!」
說完手裡的東西一扔,撒腿就跑。這裡的小孩兒跑得可真快呀,城裡的孩子望塵莫及。
「訓練?什麼訓練?」
「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湯霓於是跟著姐倆往前跑,同時狂奔的還有很多其他的孩子和大人。
她們很快來到縣裡唯一的一處「操場」上。
這場子,面積雖然夠大,但不規範,首先形狀就不是太規則,而且草少,塵土飛揚,沒有看台。
但這些並不影響一群身穿亂七八糟毫不配套運動服的女孩子,在裡面全力奔跑。
而一個身著黑色運動衣的三十多歲男人,在旁邊嚴肅地注視著他們,脖子上掛著哨子,儼然一副教練的架勢。
更引人注意的是,在操場正中,堆放著二十多個足球,有的已經很舊了,最外層的表皮都卷了起來。
李湯霓好奇地問小姐倆:「你們這裡還有足球隊啊?」
「對啊,郝教練的足球隊,棒棒的!等我到了13歲,我也要去!」
李湯霓又打量了打量那個被稱為郝教練的男人——長身玉立,清秀挺拔,周身有一種特殊的精神氣兒。聽他喊口令,竟還有股子京腔京韻!
「這教練不是本地人啊?」
肖家小姐姐驕傲地說:「不是,他也是你們首都來的!」
「哦?」
李湯霓對這個男人放棄好條件從帝都來此執教,有些不解。
自己只是來兩天,就要忍受諸多不習慣,不得不承認,心裡相當想念帝都的繁華和方便;而當足球教練需要長期紮根於此,可不是件容易差事哦。
也許是李湯霓的外貌太出眾,郝教練的目光無意中掃過這邊的時候,不禁也停下來打量了她幾秒,但很快又轉回到訓練中去了。
顛球、連續頭頂球、耐力跑訓練看著就無比艱苦,但那些13、14歲的姑娘,一個叫苦叫累的都沒有。
天上飄起了雨點,很多人看熱鬧差不多就打道回府了,李湯霓看得正帶勁,還不想走。
她都沒發覺,此時的自己,將失戀神馬的忘得一乾二淨,毛都不剩,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小姐倆麻利兒地跑回家一個,貼心地取來一把斷了一根梁的傘,舉到李湯霓頭頂。
她乾脆摟著姐倆一起擠在傘下。很快,她們就成了僅有的觀眾。
雨又下得大了一點,操場上的姑娘們混身濕透,冒雨最後一次顛球結束,這才收兵。
這時,肖家妹妹「嗖」地一下衝到郝教練面前,又一次跟他「重申」:「教練叔叔,等我和我姐滿13歲的時候,也要來跟你練球行嗎?」
男人只是淡淡地笑笑,不予答覆,估計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隊的,還得進行身體素質考核。
同來的,出於禮貌,李湯霓也去打了個招呼。
黝黑的皮膚,堅毅的很東方的面孔,右眉末端有條傷疤她忽然覺得這個郝教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個GG畫上見過嘛!
一聊才知道,原來郝教練以前是國家隊球員啊!
後來因傷提前退役,曾在京城某足球俱樂部任助理教練。
李湯霓更加好奇了:「你在帝都當教練當得好好的,怎麼會放棄一切來這兒呢?」
這個問題引出了郝教練一番肺腑之言。
「說來話長。我從小就喜歡足球,但是看到中國足球始終上不去,心裡也很著急。我跟幾個圈內朋友分析了一下原因,主要是現在願意吃苦的人太少了。我發現這裡的孩子特能吃苦,從小就在山裡跑,身體協調性特強,爬樹比猴子還快,而且性格堅韌頑強。我就想,到這兒拉一支足球隊起來。現在,這已經是支省級隊伍了,要是在帝都和其他地方,讓我帶一支省級隊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在這裡,有我施展拳腳的天地,能延續我的足球夢想。這個地方窮,2016年人均可支配收入僅有6000元,招人的時候吧我就說句管飯,就把各家都吸引來了。這些女孩兒原本的人生軌跡就應該是十五六歲嫁人,生兒育女的。現在,我也算是為她們打開了另一扇門吧。」
這原因完全出乎李湯霓的預期。
她看到有的姑娘鞋子都破了,露出了大腳趾,人家竟然蹲下塞了塞,硬把腳趾頭塞回去,沒事兒人似的走了。
郝教練說,拉起這支球隊,國家一共只給了十萬塊的經費,早就花光了,他自己也沒有一分錢薪水。
李湯霓更覺意外了,這得要什麼樣的意志才能堅持下來呀!
為了省經費,郝教練甚至帶領姑娘們開荒種地,自給自足。
不過姑娘們很爭氣,吃苦耐勞不分晝夜地勤奮訓練,全國女足一起集訓的時候,這支貧困山區的球隊屢屢奪冠,半年後還要出國比賽,算是鑄造了一個傳奇。
李湯霓聽得是又驚又感動,隊員那麼苦都沒掉淚,李湯霓倒快哭了。
這時她想,跟這些頑強的姑娘還有無私的郝教練相比,錦衣玉食的自己,遇到的那點兒感情的事兒算個蝦米呢?
到這一刻,她失戀的傷才終於不治而愈了。
臨走的時候,李湯霓特地好心地問了郝教練一句:「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有什麼需要我幫你捎回去給家人的嗎?」
這句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窮鄉僻壤的,能有什麼好東西捎給家人呢,這不是讓人難堪嗎?
李湯霓靈機一動,沒等他回答就搶先補充道:「或者你這裡需要什麼,過幾個禮拜我再來看我資助的小姐妹的時候,可以給你捎過來。」
「謝謝,」頭一次看見郝教練笑起來,「如果方便的話,下次你來的時候,能不能幫我們帶幾雙女式足球鞋?樣子無所謂,35碼,36碼,隊裡的姑娘們差不多都是這個號。鞋子總破然後我給你錢。」
李湯霓回答得很乾脆:「沒問題!」
「謝謝啊,你心眼兒真好。」
李湯霓不好意思地一笑,順便把掉下來的碎發撥到耳後。
這個笑容和這個撥發的小動作,郝教練不知不覺銘記於心。
長得好看,心眼兒又好的姑娘還有不少。
比如程六朝的女友黛比。
此時她已經如願以償做了一名光榮的援藏教師,她還是這批老師裡面唯一的一個西方面孔。
政 治問題避開不談,她只想做個好老師。
剛開始,她還經常找機會跟程六朝通通電話什麼的,後來,因為那地方上網實在不方便,聯繫得就越來越少了。
儘管剛剛接手腦雲天不久的程六朝公務繁忙,但他做事有條理,合理利用時間,居然方方面面都照顧得很好,連自己每周的泰拳訓練都沒落下過。
就是對女友還是放心不下,所以專門派了個人去西藏看她,還帶去了她平時愛吃的零食一大包。
派去的人回來的時候,也同樣給程六朝帶回一樣黛比要求轉交給他的東西——兩塊跟豎著的麵包片兒似的連在一起的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