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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終生寫就一個字

2025-03-30 10:02:20 作者: 星拱北

  聽了這歡欣鼓舞的消息,羅太太樂成一朵花。

  以前她要求羅人雁早回家,要求他分擔家務、提高情商,要求這要求那,現在對他就剩了一個要求——活著。滿足這一條她就特別開心。

  女人是種奇怪的動物,有時要求很苛刻,可有時又要得實在不多。

  「老羅,你要是回家了,可不能再整天鼓搗你的研究了,現在命比什麼都重要,知道嗎?」

  羅人雁梗著脖子問:「我回哪個家呀?不是已經淨身出戶了嗎?」

  羅太太白了他一眼:「切,你要願意回家住,我大人有大量,不就給你騰間屋子、順手做頓飯嘛!」

  羅人雁心裡美滋滋的,但嘴上毫不吃虧:「就你那小心眼兒還大人有大量吶?再說現在就憑我這名氣,到哪家住,哪家不得敲鑼打鼓歡迎啊?」

  羅太太剛才還笑逐顏開的臉驟然晴轉多云:「得,那你愛上誰家住上誰家住去,我走了!」

  羅人雁這才明白,女兒小錦一直在旁邊朝自己擠眉弄眼的意思,不過她現在不擠了,改扶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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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自己住院的這段時間,還不是靠秀娟精心照料?自己怎麼這麼笨,就學不會說句好聽的話呢?

  「哎,我又說錯話了,我道歉,我道歉!」

  氣得前腳已經走出病房門去的羅太太,其實也後悔說那話了,跟一個剛從死亡線上撿回命來的病人較什麼真兒啊,回頭再把他氣病不是更麻煩嗎?

  於是她自己順台階下:「這還差不多,知道道歉算你有進步。」

  「主要還是秀娟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計較。」

  羅太太聽了這話,臉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前來探望的曲南休在旁邊偷著樂,他雖然跟誰都沒說,其實心裡也一直緊張這一天呢。沒想到三個月期限一到,教授不但活的好好的,還迎來了即將出院的好消息。

  小曲看著羅教授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別提多為他們開心了,所以今天連招呼都沒打,就悄悄退出了病房。

  如果這裡的每一個病人都能等來康復的好消息,那該多好!

  即將步出程氏私立醫院門口的時候,他忽然看到兩個保安正在和一個女子拉拉扯扯。

  來這裡看病的通常非富即貴,差不多京城名流都聚齊了。

  但這個女人的衣著打扮簡樸到極點,似乎與豪華的大廳格格不入。她還悲傷不已地慟哭著。

  天生的使命感和正義感,令曲南休毫不猶豫過去插手:「怎麼回事?」

  「你別管」其中一個保安剛想一巴掌把他扒拉開,忽然發現這人有點兒面熟,瞬間想起來了,「您是曲先生,名人啊!」

  另一個趕忙解釋:「曲先生,是這麼回事,這個女人說她丈夫得了胃癌,聽人說咱們程氏醫院有一種特別貴的藥,可以治好胃癌,可是又買不起,但還是想來碰碰運氣討幾顆藥。我跟她說了,拿藥可以,你得先去那邊掛號見醫生,掛號費九百。結果她說沒錢,非要直接見大夫,你說那哪行啊!咱這兒是什麼地方?京城首屈一指的私立醫院,咱這兒的大夫是什麼人都想見就見的嘛」

  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表示,哪怕能讓丈夫多活幾天也好,如果有人願意贊助,自己願當牛做馬來報答。

  雖然她不認識曲南休,但是一看保安對他的態度,覺得他一定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覺得有身份有地位肯定就有錢,說不定可以幫自己一把,所以說著說著,「噗通」雙膝落地。

  小曲趕緊上前把她拉起來,大概詢問了一下。

  她說三年前,兩口子從老家來帝都打工,相依為命。雖然收入有限,生活艱辛,但節省一點,存下的錢過兩年就可以回老家蓋房子了。

  省來省去,吃飯就三頓變兩頓,兩頓變一頓,並且沒有固定的時間。

  剛開始是胃不舒服,誰知道,拖來拖去就變成胃癌晚期了!看樣子原理都跟羅教授一樣。

  她寄希望於偏方,四處打聽,最後打聽到了一種昂貴的專治胃癌的進口藥。

  女人從洗得發白的布包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過來,曲南休一看,上面手寫著一個西藥名稱,正是羅人雁服用的那種藥。

  小拇指指甲蓋大的一粒,售價一百美金。

  要是幾年前,曲南休肯定不問青紅皂白當場掏腰包,能買得起多少買多少,贈送給這位大姐。

  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的曲南休,處理事情越來越成熟冷靜和理智了。

  他想,羅教授每天需要服用三粒,她丈夫每天該服用多少劑量才有效,什麼時間服用,服用多久,都還需要諮詢醫生,也可能根本就不適合他的體質,反而會加重病情,這可不是簡單送幾顆藥片就能解決的問題。

  曲南休先記下了她的聯繫方式,安撫一番讓她回去了。

  倆保安對曲南休畢恭畢敬,完全不是對待剛才那女人的嘴臉了。

  其實站在他倆的角度,他們似乎也沒做錯什麼。

  轉身之際,曲南休忽然想起了小芳的話,說自己是濫好人,同情心泛濫——好像還真是這樣。

  「唉,濫就濫吧,關鍵是『好人』兩個字,不,最關鍵的是這個『人』字。沒有同情心,還如何被稱之為人呢?」

  一撇一捺,何其簡單,卻又是世上最難寫的一個字,我們要用終生來寫就,寫得不好,歪了塌了,都不再是「人」字。

  夜幕降臨,小曲駕駛著嶄新的大奔,打開天窗吹著晚風,本應該是相當愜意的。尤其是羅教授又安然度過三個月大關,今晚應對酒當歌才是。

  但曲南休的心情沒那麼輕鬆,他又想管閒事了。

  假如剛才那位大姐的丈夫適宜服用那種米國藥,自己管得了他一星期,管得了他一個月、一年、一輩子嗎?

  他發現自己一個貌似優點、實為缺點的地方,那就是全天下的閒事他都想管。

  如果管得起,幫得了別人,就覺得特別滿足,特別欣慰,跟過節似的;如果沒能力管,看著別人受苦,哪怕是不相識的人,他也難受得要命。

  這種使命感註定他活得很累,就像中央空調必須要照顧整個大廈的面積,多費神啊!

  曲南休苦笑了一下:說來說去,還是小芳口中的「濫好人」啊!

  並道時,他無意中向後視鏡里看了一眼,看見後面很遠的地方有一輛貌似很熟悉的小車——誒,那不是小芳的車子嗎?

  不可能,這麼晚了,小芳怎麼可能還在高速上溜達?

  但是又過了幾個出口,那車還跟著他,而且他快小車就快,他慢小車就慢。

  曲南休恍然大悟——我天!小芳該不會是二十四小時在當我保鏢吧?我開車去哪兒,她全跟著?

  最近一直忙,都沒顧上問這個丫頭,怎麼走上的保鏢這條不凡路。

  曲南休從最近的出口出去,故意拐到一條小街上。

  果然,小芳的車也跟出來了。

  車技很棒的曲南休,忽然從什麼地方殺出來,頂在正四處尋找他的小芳的車頭前面。

  小芳只好下了車。

  「你還沒下班啊?白天在公司工作,晚上還要跟著我出行,程總是付了你多少錢啊妹子?要不要這麼拼啊!」

  「嘿嘿,放心老闆,不是我一個人值班,有人跟我輪班的。萬一哪天遇到什麼事兒,你就能看見ta了。」

  小芳的話,讓曲南休覺得他倆的角色有些倒置了,他意識里總該男人保護女人呢:「我真是服了程總了,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像你這樣身份的人,基本都有保鏢啊,只不過大家不知道而已。保鏢也不一定都是黑制服、黑墨鏡、虎背熊腰的,也有我這樣小鳥依人的啊。」

  「你小鳥依」

  曲南休還沒說完就樂了出來。

  小芳不高興了:「怎麼啦,不是麼?」

  「你的個頭嘛,還行,算小鳥依人,但是你這麼彪悍,誰敢讓你依啊?人家女生每天就是逛吃逛吃,你呢,來個劫道的,好傢夥,您比男的還勇猛,一個頂八個。」

  小芳更加不高興了:「你再說,我真彪悍一個給你看看啊!」

  曲南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個妙齡妹子,自己這麼說,豈不是傷害了人家天真幼小的心靈?

  「我說的話不合適,我收回並道歉。」

  小芳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誒老闆,你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啊。」

  「這你都能看出來?」

  「那當然了,干我們這行,察言觀色也是重要的一課呢。你心情低落的時候,嘴角都是耷拉著的,而高興的事時候,眼睛裡流光溢彩的,我說得對不?」

  小曲說:「小眼兒不大,還挺聚光。看來我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啊。」

  小芳得意:「那是!」

  「哎不對啊,你如果一直跟著我的話,應該知道我一整天都遇見了哪些人,碰見了哪些糟心事啊。」

  「哦,剛換完班,前面我沒看著。」

  「好吧,你們這安排得還挺複雜的。」

  要是一般人,肯定得追問跟誰換班,追問另一個保鏢的信息,可曲南休這人好奇心不盛,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被他一帶而過了:「不過我心情的確欠佳,你有空嗎,要不找個地方陪我聊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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