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豈敢冒犯千金之軀

  三種做法的澳洲龍蝦，小曲吃來都沒什麼味道，不時答非所問。

  他在暗暗心驚：原來有很多秘密就藏在我們身邊啊！

  有些人，可能同時有多個不同的身份，有的身份讓你做夢都想不到！

  「老程，我跟你吐完槽感覺好多了，不過你可千萬替我保密啊，要是讓李湯霓知道了，我恐怕就見不著你了。」

  「不像話了小曲，你說這話一下得罪兩個人。第一，我是那嘴上沒把門兒的人嗎？第二，李湯霓是那麼暴力的人嗎？連我都知道，她生氣到極點的表現就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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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曲心服口服，他承認他最怕李湯霓的沉默，還不如讓她打自己一頓舒服呢。

  可她那雙白皙修長的手，總是寧可背過身去用來抹眼淚，也不會攥成拳頭落在他身上。

  「但是小曲，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那個楚楚套路很深啊！」

  轉天的晚上，程六朝的父親程詩萬約曲南休到醫院見面。

  作為項目的天使投資人，也終於等到了可以親自見證後悔藥效力、檢驗自己投資成果的日子。

  這是小曲第二次步入這家醫院的總經理辦公室，上次還是好幾年前，因為頻繁產生幻覺導致暈倒，程六朝用「綁架」的方式把他弄來體檢，順便帶去跟自己的父親請示了一下。

  那時，程詩萬給小曲的印象就是大氣沉穩、不苟言笑，現在加上秘密天使投資人一身份，使他看上去越發神秘了。

  曲南休瞧了瞧：「程先生，只有您一位啊？」

  他以為所有的投資人今天都會來，一路都在猜想其他人什麼樣，不會那麼巧，自己也認識吧？

  「對，今天就我，請坐小曲。」

  「哦，就在這裡嗎？」

  「對，就按你平時的正常程序來。」

  曲南休從背包里取出銀色小圓盒。

  打開之前，程詩萬對他說：「你就把我當做未來的後悔藥買家，現在你作為賣方，要給我詳細介紹一下功用，說服我購買。」

  小曲明白，這是程總在有意培養自己，於是他很快進入角色，把當汽車銷售時的勁頭拿出來了。

  「程總您好，今天我要給您介紹一下我們科學院的新產品。人人都說世上沒有後悔藥，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其實沒有什麼是完全不可能的」

  程詩萬面帶一絲微笑凝視著面前的小伙子，覺得他不光是一個得力的研究人員，可能還是個有潛力的銷售呢，技術出身的銷售，是最為可貴的，將來回答起客戶的提問來，也能更有理論依據。

  「通過定向電流刺激人腦中的顳葉部位，可以完美地解決這個問題」

  接下來，小曲又用最有說服力的數據來說明對人體無害。

  程詩萬是醫學出身，問的問題一陣見血：「但是如果客戶頭部曾經受過重傷，或者患有癲癇，也確定沒有任何副作用嗎？」

  小曲被問住了，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顯然是應該提前想到的。

  「程總，您提得對。以後在使用後悔藥之前，我會請客戶提供過往病例，並且我會著重在這方面進行一下推理測試。」

  程詩萬讚許地繼續點頭。

  「我們的後悔藥，雖然無法讓時光逆轉，回到過去重新再選擇一次，但是可以重整記憶，緩解後悔的痛苦。它並不像文學作品中那樣是可以吃的藥丸，目前只能算是外用『藥』，是腦神經刺激裝置的別稱。但既然它能緩解內心的痛苦，為什麼不能稱之為良『藥』呢？」

  小曲打開盒子，給他展示了裡面的兩樣配置，詳解解說使用方法，並告訴他腦神經刺激裝置將與自己的筆記本無線連接，自己將可以看到和分析他的情緒波動曲線。

  「程總，現在您可以告訴我，您為什麼事兒後悔了。請儘量描述清楚時間、地點、人物和後悔原因，還有對生活的影響程度，1是很輕，10是非常深遠，1到10您給打個分，這樣可以幫助我更好地檢測和分析。」

  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且今天就是專門為這個來的，程詩萬還是忍不住長嘆一聲，悠長的嘆息讓人聽來心顫。他的目光投向窗邊鬱鬱蔥蔥的樹木，給小曲講述了與故友方安的故事。（詳見173 叔叔你哭了嗎）

  曲南休聽完也有些動容：「就是這件事，讓您決心投資後悔藥項目的吧？」

  「沒錯。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能夠沖淡一切的悲傷，但那個效果太慢，都過了近二十年了，對我來說卻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樣。對生活的影響程度，如果滿分是十分，那我就打十分。」

  一份錐心的悔恨，近二十年來如在枕畔，夜夜品嘗，那得是多麼大的折磨呀？

  曲南休趕緊拿出裝備，一邊安放一邊安慰：「您也要想開一點」

  然後就沒詞兒了，這種事，tnnd換誰誰能想得開呀？

  「等一下小曲，我有一個要求。」

  「請講。」

  「我希望今天的操作可以多進行幾次。第一次，將我這段痛苦記憶盡最大可能完全抹去；第二次，將這段記憶重新喚醒；第三次，再減量抹去，也就是說還要保留這段記憶，但是最後讓它轉淡。」

  「這麼複雜啊？」

  小曲心裡沒底，這操作起來將很麻煩，關鍵是要控制刺激顳葉部位的電流脈衝的大小，讓它形成人性化的電流強弱轉變。

  「這樣做的好處是，我能夠親自體會到區別，能看到後悔藥的效力。」

  「程總，說老實話，技術上應該是可以達到的，但是您這千金之軀，我不敢隨便試啊！萬一出點兒什麼問題，我怎麼擔待得起？」

  「什麼話？我是千金之軀，其他人的身體就不重要了麼？是我投資的後悔藥項目，將來還要拿給千千萬萬的老百姓用，我得負責任，所以我必須先吃這個螃蟹。」

  小曲還有點猶豫。

  「你就在我身上試吧，我用著好，才能推薦給別人。而且，這裡是醫院，萬一有什麼問題，看起來也方便。」

  他一邊說，一邊親筆將以上對話內容的梗概寫在一張紙上，署上名字和日期，一邊待會兒方便自己想起來。不愧是考慮周全的老江湖！

  小曲有些受觸動，程父這應該稱之為一種不畏風險的奉獻精神吧？他思索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好，開始！」

  程詩萬按照曲南休教給的方法冥想，繞開了這位方安這位老同學。

  小曲經過精密計算後，適當增大了遙控刺激腦神經的安全電流幅度，同時不斷微調刺激的頻率。

  半個小時之後，程詩萬已經快想不起方安那位已故老同學了。經過小曲反覆提醒，才記起了一點：「哎呀，好多年沒聯繫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2001年，您和他一起去美國旅遊考察，您還記得嗎？後來跟他一起回來了嗎？」

  程詩萬托腮想了半天：「我真記不起來了。」

  小曲把面前的紙張遞給他：「程總，您看看這個，半個小時之前您親筆寫下的。」

  程詩萬手捧那張記錄了與方安之間過往，以及要求小曲給自己試用後悔藥的事的紙張，又看到自己的簽名和日期，縱使已見過太多大風大浪，他臉上還是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拿起筆，將自己此時的感受記錄在旁邊。

  曲南休說：「現在我要按您之前的要求，進行第二次操作，幫您把這段記憶喚醒。」

  這一次就需要小曲來操作了，因為當事人已經記不起任何與方安遇難有關的事情，因此無法進行相關聯想。不過那些記憶，其實仍存留在程詩萬的腦海中，只不過淡得幾乎可以忽略罷了。

  現在，小曲要利用一定幅度和頻率的電流脈衝刺激腦神經，將這段處於「休眠」狀態的痛苦記憶喚醒。

  羅人雁的第一代後悔藥在使用時，當事人講述完後悔的事後，就完全被動，坐那兒啥都不干，乾等著旁邊的人在筆記本上操作。

  弊端是操作時間長，操作起來極為複雜，且自己的記憶要受別人的擺布，而別人畢竟不是你，所以修改得符不符合你的要求，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很難說。

  第二代後悔藥在這方面有了質的飛躍，所有的記憶編輯都由當事人通過冥想，自己來完成，也就是達到了完全自主編輯記憶。

  不過刪掉又「塞」回去，曲南休還是第一次遇見，把記憶塞回去就得靠他這個外人了。

  他用盡畢生所學，代入個人情感，感同身受地去體會程詩萬所承受的痛苦，然後對他的腦神經進行精細的定向刺激等一切完成時已汗透衣襟。

  電流停止時，程詩萬面色凝重，雙手合拳頂在額頭上，再次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跟小曲的操作有關係，這後悔的痛苦比以前還加倍了，甚至有在晚輩面前放聲大哭的衝動。

  程詩萬又提起筆，詳細記錄下自己此時的感受。

  曲南休看著他情緒的大起大落，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不得不通過深呼吸來平復自己的心情，開始第三次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