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 最後一次割草（五）

  544?最後一次割草（五）

  看客人把我圍住，我心裡好生奇怪，這些人除了我車上的，大多數是其它車上的人，這是怎麼了？客人一把我圍住，便開始嚷道：「退錢，收了我們那麼多錢，安排那麼差，還讓我們掏門票錢。」我一看這陣勢，自己一瞬間就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當時也慌了，忙鼓起勇氣說：「這個我也管不著啊，我只是導遊，負責帶你們玩，什麼事我都按照行程來的，再說了，我們可是正規的線路，不是那些黑旅行社的胡來，當然費用肯定是實打實，要高一點的！」

  這時那帶頭帥哥已一下竄到我跟前，惡狠狠的對我冷笑道：「你這話騙鬼呢！我們一起來的那五個自己報團玩，費用比我們低多了，也是住這裡。我問過了，跟我們的行程差不多，你給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們那麼貴，還要自掏門票？就我一個傻傻的跟著你們走，還被人家笑話，你不信我現在跟他們聯繫！」

  帥哥一語中的，會務組當然以賺錢而且是以賺大錢為目的，組織會議的主要功能就是為發財，我心裡太清楚不過。但就是因為太明白，被帥哥一問，我仿佛被當場戳穿般，心虛的竟一時無言以對。但情況緊急，我只好咬牙硬挺：「這收費不是我的事，我只是按行程走，其它的我也管不了，你們找會務組好嗎？」

  

  其他人一聽，都不幹了，也紛紛大聲嚷了起來：「什麼你不管，你當這導遊是幹什麼吃的，你趕緊給會務組打電話，要不然我們今天就都不走了。」

  客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仿佛沉浮於茫茫大海，波濤洶湧，我在拼命掙扎，巨浪不斷向我撲來，把我往深海按，我已上氣不接下氣，很快要被這洶湧的波濤吞沒。。。。。。。

  群眾的聲音越來越大，各種罵聲，我的腦袋已脹的迷茫，就仿佛被開了劈豆會。這讓我想起了1977年的七八月間，那一年我還不到四歲，計劃生育政策剛剛實施，可我母親已懷了我三弟八個月，而與我母親同時八個月身孕的還有縣委的一位阿姨。由於違反計劃生育政策，我的父母被帶到辦公室進行劈豆。

  屋裡是一個長方桌，左右都是人，哥委會的女主任在主席台上開劈，父母當著大夥做檢討，緊接著就是其他人的狠劈。當時的氣氛相當激烈，一個個氣勢洶洶，我母親被罵哭，父親已被罵的呆若木雞，小小的我也嚇得渾身發抖，忙帶著不到兩歲的二弟鑽到桌子底下躲了起來。。。。。。。

  劈豆會進行了好半天，我母親承認了錯誤，但不願意流產，於是哥委會給了兩條路讓我母親選擇：一、開除公職；二、流產。當年的國家工作不光是鐵飯碗，更是金飯碗，是身份的象徵，我的母親從農村來到縣城，混成國家工作人員，那是一步登天。可面對選擇，倔強的母親根本不去思索，寧願丟掉這個金飯碗也要生下三弟，於是我的母親帶著我們三兄弟又回到農村。而與我母親同樣懷孕八個月的那位阿姨，在批鬥會上嚇破膽，加上害怕丟掉金飯碗，最終選擇了流產。後來，我常聽我母親說，只要那阿姨看到我三弟，就會站在一旁偷看半天。。。。。。

  好在那年頭計劃生育政策剛剛實施，懲罰還不算太嚴厲，我的母親雖然丟掉工作，但我父親的工作還給保住，只是被下調鄉鎮而已，最關鍵的是，還給我們保留國家口糧，還有飯吃，但從此我們娘四個就被迫與父親相隔69公里了。

  如今一個弱小的我被憤怒的客人團團包圍，如同被批鬥，我已無路可逃！唉，別光看賊吃肉，這回終於輪到賊挨打了！誰叫我乾的是騙人的勾當呢，一年到頭割草，這回割到警察身上就倒了霉，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這一回我在劫難逃！

  我又想起1999年的一天，我在海口請了我的老鄉，縣公安局政委吃飯，他是我父親的朋友，也是個正直的人。席間這叔叔對我說：「阿文，你入社會一定要走正道，可別羨慕那些走歪門邪道發財的人，別看那些人一時光鮮亮麗，他們的心根本沒有踏實的時候，這種人總會有一天會落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一直記住這位叔叔的話，可自己當的是導遊，還是刀手，眼下這個光景就是得到印證和報應！

  我後悔啊，怎麼選了這一行，怎麼不早點結束自己的導遊生涯，非要強出這一個團，也許這就是是老天偏要教訓我吧！

  「騙子」、「退錢」，群情激憤，我一看越解釋越引得眾人憤怒，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既然犯了錯，就領罪吧，落到警察手裡是適得其所！於是我把嘴巴和眼睛閉上，任由他們山呼海嘯。。。。。。

  此時一人大吼：「行，你裝死是不是？」我睜眼一看，正是莊祥車上一大漢，矮、壯、黑，那身板跟一個大塊鐵差不多。只見他沖了過來，一把推了我，好傢夥，那手勁真大！我勉強一米六，勉強一百斤，他一推，我一個趔趄，險些跌倒。被他這一推，我也急了，滿臉通紅，全身火熱。

  我大聲問他：「別動手啊，你想幹嘛？你這樣過分了知道不？」周圍的人跟著也起鬨：「不解決問題我們槓到底。」有周圍的人支持，又見我竟然硬氣起來，那大漢也來了勁，直接一把揪住我的衣服，用力一拉，我又被拽回他跟前。他看我胸前掛著導遊證，便伸手抓住，看了看證上我的名字，然後眼瞪如張飛一般溜圓，大喝道：「你這個騙子，這個證我給你扣了！」

  導遊證是我的飯碗，他要扣證，我真害怕，我只想到他是警察，也許他有這樣的權力，所以連忙用雙手拼命護住我胸前的導遊證，說：「別，別，不可以。」

  那大漢哪裡肯依，直接拿大手用力一扯，好傢夥，千鈞力量，我哪是對手？頓時掛導遊證的吊帶竟被扯斷，我也幾乎跌倒，再看那導遊證已經在那大漢手裡。

  這可是我的命根子，沒有導遊證我就沒飯吃，所以我忙從地上站起，追著那大漢，抓住他那拿我導遊證的手說：「領導，別拿，沒證我可沒法帶團。」那大漢大叫道：「給你？繼續騙人？你說吧，我們的事怎麼解決？」

  我就想要回我的命根子，所以急得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險些就要掉落。我強忍著心頭的痛，對他說：「你把證給我，我馬上給會務組打電話。」那大漢說：「你先打吧，解決問題我就給你！」

  大傢伙一開始群情激昂，就為討說法，但緊接著一看那大漢對我這小個就象耍猴一般，也覺得有些過分，良心發現讓人群逐漸減少。

  這時莊祥和其他導遊也過來旁邊叫走他們的客人分房，人群分散後，那些客人見著自己的導遊也開始抱怨，可莊祥他們還能掌控大局，客人抱怨歸抱怨，但沒鬧，莊祥他們笑著一通解釋，客人就都拿鑰匙散去。

  此時這大漢車上的導遊也來叫他拿鑰匙，他竟拿著我的導遊證就走，我邊掏手機邊說：「領導，證給我吧，我打電話呢！」他一把把我甩開，我緊緊跟隨，好半天，他才停下。

  看我真撥了電話，他才用手點指我並咬著牙說：「你別耍花樣啊，到時我問沈科長（帶頭帥哥），沒解決我還得扣你證，免得你再次騙人！」我連連答應，並點頭哈腰表示感謝，只見他一甩手，「啪」的一聲，我的導遊證被甩出，掉到了遠處的地上。

  我已顧不得羞恥，慌忙跑了過去，低頭彎腰，如猴子撈月般小心翼翼的撿起了我的導遊證。由於吊帶已斷，我只能把導遊證輕輕的放進導遊包，無論無何，我這命根子終於又回到我的手中，已是萬幸，我的心也踏實下來。

  剛才被一番羞辱，再次回到我這車的客人當中，早就沒了威信，我覺得自己就像個臭蟲，也許在他們眼裡都是多餘。

  剛才眾人鬧事，我車裡參加的人並不多，其實大家心裡也有桿秤，看我被大漢戲耍，也覺得有些過分，便有些同情。此時他們也不再吵鬧，我把鑰匙一分，咬牙說了集合的時間，然後我走到那帶頭帥哥的身邊，對他說：「領導，你等一會，我打電話跟會務組的人再溝通，馬上答覆你。」

  剛才我被人群夾擊時，帶頭帥哥只露了一面便退去，任別人發揮，但此時我心中對他只有恨，我知道今天這一切都拜他所賜，全是他四處扇風點火，四處串聯的結果，那大漢最後跟我說的話就是證據！他以為自己退出對我的圍剿，我就無法識破，可他哪裡知道，我們這些刀手也是千錘百鍊的人精！

  我當著他的面直接給老文撥通了電話，幾乎是哭訴了剛才的一切，我就是要讓這帥哥知道我的不易。當我再次提出讓老人派人替我，我此時生不如死時，老文又是一個勁的懇求，最後他也沒辦法，一咬牙免去了我的人頭費。看老文也下了血本，我已無法再拒絕，只能拼命堅持到底了！

  此時我心裡已有解決方案，但為壓一壓帥哥的氣焰，我讓帥哥接電話，誰知他一聽是會務組，以為老文是自己的上級領導，竟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