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北京會議團之完結篇（十八）

  534?北京會議團之完結篇（十八）

  也許是發財心切，同時由於自己被老文逼債弄得情緒低落，加上沒休息好精神萎靡，再者這個團本身的消費能力有限，所以這個團我再次遭遇墨菲定律，越想發財越是沒財發，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也許是老天故意捉弄，這個近三十人的大團，竟然就賺了不足兩千。我本來就因老文逼債心煩，誰知這團又沒賺到錢，司機也沒好臉色，雖然我在業內的名氣讓他不好多說，但偶爾說的一兩句風涼話就像海南的毒蚊子咬人，傷口不大，卻也讓人疼的不行。

  出團的第二天老文就打來電話問候，知道我在割草的路上，竟不忘笑著叮囑：「兄弟，爭取爆機哦，爆機了可別忘了我的事哦，拜託了！」老文的「祝福」不但沒讓我轉運，反倒讓我心情更加煩悶，團越帶越不順。回到海口分完帳，手裡拿著那不到兩千塊，正在茫然時，老文的電話又到：「兄弟，怎麼樣，團好嗎？」

  我明白他是想要債，說實話，他這步步緊逼，煩的我恨不得立即找人借高利貸還他。我真後悔，當初他差我的那幾個團的利潤，我怎麼不能像他這樣臉皮厚點找他拿回來！

  眼下咱們借人家的錢理虧，所以也無法耍脾氣，只好嘆了口氣對他說：「兄弟，這個團太倒霉了，沒割到草，就賺了一千多，要不你先把這一千多拿走，剩下的我下個團給你，哪怕不夠，我借也還給你，行嗎？」

  老文一聽我沒割到草，心裡失望，可真要來拿這一千多，作為這麼個大老闆，和我又是那麼深的淵源，從身份上，感情上都覺得不太好，所以就又用他那哭腔笑著說：「你就不能找別人先借點？我主要想儘快回家了，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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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裡早就冒火了，但我只能強把情緒壓住，聲音有點發抖的說：「都到處借了，借不出啊，你就再等幾天吧，我下次出團回來肯定給你，哪怕借也要還給你，行了嗎？」

  話說到最後我有點激動，老文大概聽出了我的話音不對，所以忙笑著對我說：「那好吧，沒事的嘞，那我就再等你幾天吧。阿文，這確實是逼不得已，要不我不能開這口，你別往心裡去哦！」我看他口氣軟了些，自己也趕忙笑道：「沒事，我知道，放心吧，這次肯定沒問題，你也別打電話了，我回來就會找你的。」

  就這樣我們掛了電話。我忿忿不平，心底里早暗暗對老文各種咒罵，但也難解心頭恨，可這又如何，不還得繼續出團還債？我已下了決心，無論賺多賺少，哪怕借也一定要把老文的債還上，然後此生不再見。。。。。。。

  老天在戲耍我之後終於補償了我，打一棒後又給了我好大一顆糖。接著的這個團從一開始收自費景點的錢就順，一路都順，割草處處開花，我龍顏大悅，心想，好小子老文，這回我可要與你人債兩清了！

  中間老文又打來電話，只聽他笑著對我說：「阿文，這回這團怎麼樣，順利嗎？」我收成不錯，頗有底氣，便帶著點輕蔑笑著對他說：「相當不錯，兄弟你放心好了，這回你的錢妥妥的肯定完完整整的回到你包里了，就是你找我借我都夠給的了。」

  老文聽出我的言調有些陰陽怪氣，心裡也一沉——一旦自己的目的達到，雖然高興，但又感覺之前的追債有些過頭，想當*又想立貞潔牌坊，人之常情嘛，所以他頓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阿文，你別誤會了，咱們兄弟還不至於，都是我這裡手頭緊，等我過了這一關，以後你需要幫忙，儘管開口，真的，我說話算話！」

  這些話我還能信？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再次開口找他借錢，但面上我當然不能這麼說。我既然有了還錢的本事，口氣自然要橫，我便對他說：「好，好，我知道了，你別再打電話就行了，回海口我會第一時間找你的，現在客人買東西，我不理你了啊！」

  我不等他說話便立即掛斷電話，同時又在心裡罵了幾句，才長嘆一聲完事。

  這個團我帶出了精氣神，回到海口一結帳，賺了六千多，老天還是善待我啊！

  拿到錢，我立即撥了老文電話，問他在哪，我好去找他。老文真到這還錢的節骨眼上，也感覺挺不好意思，他忙對我說：「兄弟您別過來了，您找個地方喝茶，等著我，我買單。」

  我哪肯再受他恩澤，直個勁兒的推辭，然後又對他說：「我不喝了，我就在天福新村路口等你吧，你快點來哦，我為還你這錢這回可真拼了，累得現在就想躺下，站不了多會兒。」老文趕緊答應說：「好好好，我馬上。」然後掛了電話。

  果然兵貴神速，老文掛了電話不出10分鐘就趕到。我一直在路邊東張西望，生怕錯過他，直到突然的一輛紅色馬自達323停在我跟前，我也沒在意。

  只見駕駛室玻璃搖下，有人叫我：「阿文」，我一看竟是老文，再往裡頭看，副駕上是他公司的美女小李，兩人都向我笑著。

  他一叫，我也當時一愣，哦，他買車了！

  我一愣竟忘了對他的怨恨，還忙向他跑過去。老文立刻從車上下來，伸手向我，我們竟然笑著握了手，讓路人根本看不出我們有啥恩怨情仇。

  我把準備好的五千塊遞給了他，又對他說：「五千，你點點！」這場景仿佛就是他借我錢時的翻版。然後老文一把把錢抓過，直接塞進手提包里，邊把拉鎖拉上邊說：「點啥點，咱們兄弟還用得著這麼客氣！」

  緊接著老文仰首挺胸，一把拍著我的肩頭，笑著對我說：「兄弟，謝謝了，那我就先走了，我這兩天就回老家了，先祝你和你們家人新春快樂，恭喜發財哦，春節後再見了！」

  伸手不打笑面人，老文這麼說，咱們哪好意思再說啥，也勉強笑道：「好，你也一樣，新春快樂，問全家好！」此時，我之前想好的許多想要羞辱他的話，竟一句也沒說。。。。。。。

  老文一上車就與我揮手告別，我也禮貌的揮了揮手，他關上車窗，一踩油門，車快速離開，只留下滾滾黃塵和一臉迷茫的我。老文已是成功男人，標配香車美女，而我還只能茫然的站在路口，看不清人生的方向。。。。。。。

  直到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躺到床上，才猛然清醒過來，一如輸了官司才想起來由一樣，想起之前想好的好多話都沒對老文說，哎，算了吧，就讓我們今生的緣分這麼結束吧，何必要冤冤相報呢？

  我越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這事，腦海里越是要去想。回想會議團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特別是與老文的恩恩怨怨，有時候我恨自己，有時候我恨老文。

  我恨自己一錯再錯，沒那幹事業的本事，沒一點生意人的氣魄和智謀，活該自己只能拱手把江山奉送；我又恨自己看錯了人，幫了老文這樣的傢伙，到頭來被他倒打一耙，這種痛刻骨銘心！我也不是聖人，控制不住情緒，我心裡好恨，我求老天懲罰老文，讓他接會議團出事，砸了招牌，好失去向家的信任，最終與我一樣，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然而，我的期望最終也沒有實現。老文果然是了不起的商人，做事心細穩健，多少年他只是認認真真的經營好四大家族、甚至變成八大家族裡的向家一家的會議，與向家共進退，而向家投桃報李，不管老文接待費比別人貴多少，都寧願交給他。

  老文接手我的會議團後，適逢公款消費興起並蓬勃發展的十多年的黃金時期，會議團由於是公款旅遊的主要方式之一，成為各級別公務員出行的首選。隨著公款消費的瘋狂，會議團也風起雲湧，鋪天蓋地而來的以各種抬頭主辦的學習班研討班。。。。。。也讓老文隨著公款消費到達*，達到自己事業的巔峰！

  老文一直順風順水，直到2012年底中央八項規定的出台，公款消費的勢頭才被遏制，並漸漸消退。之後老文和其它會議公司的老闆一樣，開始從人生的巔峰走下坡路，只能面臨轉型，可一轉眼人到中年，轉型實屬不易，已有些日薄西山。。。。。。

  老文是人生的幸運兒，遇到了公款消費的黃金年代，又遇到被我這樣的貴人帶入了行直接坐了正位，天時地利人和，實現了人生的輝煌，即使目前風光不再，可他憑藉之前的成功和未雨綢繆的投資也能衣食無憂，已有點歸隱山林之意。。。。。。

  坦率講，老文他們這些會議老闆們的成功，是時勢造英雄，但從另一方面講，他們的成功也是一種社會的悲哀。我有時想，如果這每年好幾億的無謂的公款消費投入教育、扶貧甚至科研領域，是否會讓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就更加輝煌，發展的基礎更加紮實？這種會議團除了揮霍公款、吃喝玩樂，還能有什麼作用？如果說公款消費是社會矛盾和不公的原因之一，那會議團可以說是助紂為虐！

  多年後再回想往事，我已心如止水，往事已成煙，我之於老文也再無怨恨，在時代的大潮里，這一切都只有回味！

  自從還完老文的債，我便不再與他聯繫，我與會議團的緣分也暫時告一段落。直到2002年4月，老文誠心相邀，我終於又出了最後一個會議團，這同時也是我導遊生涯里的最後一個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