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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2025-04-17 14:12:29 作者: 靜水邊

  第二次泥石流的規模比第一次更加可怖,當穆廖回頭看到那翻滾而下的巨石和泥漿時已經來不及了,沈燕離他還有一段距離,尖叫著就要跑過來,穆廖喊了一聲「別」動字還沒出來,就被鋪天而來的洪砂掀翻了下去。

  那一刻穆廖不知道自己被推到了多遠,他隱隱聽到沈燕還在尖叫,洪砂卻已經蓋過了他的唇鼻,幾乎是求生本能般的,穆廖伸出手下意識去抓可以碰到的枝幹樹木,但是無數沙土仍舊朝他的頭頂傾覆而來。

  陳竹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山腳,只聽到半山腰上傳來如滾雷一般的巨響,林肅和劉平的臉色均是慘白。

  「出、出大事了。」劉平結巴道,「現在怎麼辦?」

  陳竹死死盯著山腰的方向,反而越到這種時候她越是冷靜:「在共享上確定沈燕的位置,我們去接她,林肅報警。」

  林肅的語氣激動:「報警有什麼用?!第一次泥石流都封路了!外人怎麼可能再進的來?!」

  陳竹「嚯」的轉過頭,冷冷的盯著他:「這關係著三條人命,你不報警還能做什麼?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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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肅嘴唇動了動,抖著手開始撥警號,陳竹還想往山上爬,被劉平一把拉住:「別上去了!太危險了,咱不能為了別人把自己命丟了啊!」

  陳竹還沒說話,突然聽見又一聲轟鳴,像炸在耳邊一樣,她和劉平同時回過頭,就看到山的另一邊再次翻滾而下的大片泥沙碎石!

  穆廖也不知是自己運氣好還是運氣差,他在被第二次的泥石流衝下山時抓到了一處可以落腳的峭壁處,雖然還是被泥沙掩埋了一大半,但最起碼能夠平暢的呼吸,保證自己不被憋死,但不幸就不幸在,第三次泥石流下來時,他連躲的地方都沒有,勉強所剩的幸運值算是幫著他沒被大石塊砸中一命嗚呼,但不斷澆上來的泥沙和碎石几乎讓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得有個把個小時,穆廖覺得自己都是在無意識的昏迷中,當他朦朧間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才發現眼睛因為進入太多泥沙已經完全睜不開了。

  對方似乎已經瀕臨崩潰,喊的嗓子嘶啞已無原聲,那聲音仿佛蛇信子一般,嘶嘶綿綿,絕望又痛苦。

  穆廖從疼痛的肺腔中呼出了一口氣,然後開始拼命的咳嗽。

  對方抖著手去摸他的臉,確認他還活著,穆廖的半邊身子還埋在泥里,臉上有溫熱的液體黏上來,他聞到了血腥味和淡淡的鹹味。

  「你別動。」救他的人的嗓子像是一把燒乾了的柴火,「我幫你出來。」

  穆廖張了張嘴,他什麼也看不見,天大概早就晚了,也不知道是幾點,那人說完話就開始找東西挖開他的下身的泥沙,穆廖只能聽著大概的動靜。

  「你之前挖了多久?」不知道有多少沙土被他吸進了肺里,穆廖現在連呼吸都是疼的。

  對方的動作一刻不停,為了能讓他聽清,特意湊近了道:「沒多久,你不要動,別說話。」

  穆廖閉了嘴,他當然不信對方說的沒多久,他臉上的血早就幹了,剛粘上的血只有是對方手上的。

  那人動作很快,也不知是找到了工具還是什麼,迅速扒開了埋著穆廖的泥沙,因為被埋的太久,穆廖的腿早就沒了多少知覺,對方給他迅速的揉捏按摩,效果卻不明顯。

  穆廖感覺手臂被人拉了起來。

  「我背你。」柴火似的聲音卻很溫柔,向枯木上淋了春雨。

  穆廖只感覺自己被架上了一個並不強壯的肩膀,他下意識伸出手,對方明顯僵硬了一下。

  「你是女的。」穆廖皺著眉,他很篤定,「其他人呢?」

  他記得出事前他們在一個群里,來救他的也肯定是群里的人,對方能知道他的大概位置也是因為開了共享的原因,就算他現在手機不知道丟哪兒了,這人也應該能收到群消息。

  「我讓他們先走,沈燕已經找到了。」那人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你趴好。」

  穆廖:「……」被一個女人說趴好還真有些不習慣……

  畢竟背著的是個成年男性,走的還是山路,就算不是個瘦弱的姑娘,那也是艱辛又曲折。

  穆廖從小到大真沒有這麼被動過,被人救還被人照顧,關鍵對方還是個女的。

  「你太瘦了。」穆廖把下巴擱在對方的肩膀上,他眼睛看不見,但臉貼著那人的脖頸處都能感到濕濕黏黏的汗水。

  對方將他又往上託了托,語氣平靜:「我兩年前160斤。」

  穆廖:「……」

  「減肥很不容易。」那人啞著嗓子,聲音里似乎有了些笑意,「你說我瘦我很高興。」

  穆廖沒說話,他突然收緊了胳膊,底下的人大概被這麼一勒有些意外,腳下踉蹌了一下。

  「……別鬧。」

  穆廖:「你是誰,為什麼要來救我?」

  「……」

  穆廖哼了一聲:「你現在不說也沒用,等我回頭看群記錄就知道了。」

  背著他的人很長時間沒說話,沉默著又走了一會,那人嘆了口氣。

  穆廖不知怎麼的,居然有些緊張起來,他緊緊摟著對方的肩膀,似乎怕人跑了。

  「我是……」

  穆廖的心臟跳得極快,感覺下一秒就要躍出了嗓子眼——

  「還有倖存者!!!這邊這邊!!!!這邊有倖存者!!!」

  陳竹:「……」

  穆廖:「…………」

  來人穿著特警的制服,快速向上爬了幾步,從陳竹背上就要接過穆廖,陳竹鬆了口氣,又隱隱有些遺憾,正準備把背著人的人放下,對方卻死拽著她不鬆手。

  「水。」穆廖突然道,「我要水。」

  特警急了:「我先把你背下去,人家小姑娘都累了一路了,手上都是傷,你們都需要去醫院!」

  穆廖嘴唇動了動,也不知是特警哪句話觸了點,他的整個表情都難看下來。

  陳竹被他抓著手腕。

  「你背她先下去。」穆廖站著不動,「我等一會兒好了。」

  特警無奈:「哎呀,你們小情侶真是情比金堅捨命相救了,交往多久了感情這麼好?乾脆下去就結婚吧。」

  陳竹:「……」

  因為穆廖堅持要陳竹先下山,特警只能一手一個扶著兩人,同時運了下去,救護車已經等在了底下,陳竹轉了一圈,發現沒找到沈燕一行人。

  「他們在你們之前就送醫院了。」特警解釋,「這一次傷亡不少,附近的醫院都住滿了,你小男友我們得送遠一點的好醫院去,暫時分開不介意吧?」

  陳竹搖頭,也不知自己這是不介意還是否認小男友這說法。

  特警嘆了口氣:「你們那幾個同學還以為你們遇難了呢,上救護車的時候都哭成了淚人,你要不給他們報個平安?」

  陳竹淡淡的掀起眼皮,她沒什麼表情,似乎也不覺得有多感動,只說了一句:「不用了,以後他們會知道。」

  穆廖身上的傷口被大致處理了一番,他因為吸入太多泥沙,之前其實完全是硬挺著,這回精神放鬆下來才感覺整個肺部都快疼炸了。

  救護車上的醫生護士早就給他準備好了呼吸機,穆廖戴上了卻不肯乖乖躺下。

  「救我的人呢?」他問。

  小護士在給他清理額角的傷口:「你叫穆廖吧?你母親已經聯繫我們了,給你安排了市裡的醫院,你同學他們會在就近的醫院治療。」

  穆廖皺眉:「她不和我一起?」

  小護士:「她是皮外傷,肯定就近越快治療越好……你眼睛睜不開吧?噯,別揉!」

  陳竹一來就看見穆廖直接拿著生理鹽水在往眼睛上倒,護士攔都攔不住,他邊倒邊想把眼裡的沙土揉出來,連眼瞼周圍一圈都被搓紅了。

  小護士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哎呀,快來勸勸你男朋友,這麼搞眼睛要壞的!」

  陳竹不作他想,三兩步便跳上了車,她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溫暖的掌心捂住了穆廖的雙眼。

  穆廖:「……」

  陳竹是一雙典型的嬰兒手,掌心異常的柔軟,她手指頭被臨時處理過包了繃帶,隱隱還是能聞到血味兒,穆廖猛的伸出手,將她攔腰抱進了懷裡。

  生理鹽水濡濕了陳竹的手掌心,她能感覺到對方纖長的睫毛像飛蛾的羽翼,撲棱著輕輕騷動。

  「我會去找你的。」陳竹的聲音嘶啞,她從始至終都是鎮定又果敢,就算在最絕望的時候也沒放棄過任何希望,「你好好治療。」

  穆廖還想問什麼,但是嘴上戴著的氧氣罩不說,肺更是疼的呼吸都不過來了。

  兩人抱了許久,穆廖似乎是終於累了,躺著睡了過去。

  陳竹仍舊捂著穆廖的眼睛,她定定的注視了一會兒,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隔著氧氣罩,輕輕地,親吻了對方。

  z大這次組織的大型社會實踐夏令營就在悶熱的夏日,避暑涼爽的深山老林和那驚心動魄的泥石流中狼狽結束了。

  作為主要負責人之一,陳竹是第一個回學校挨領導批評的,最早找她來當指導員的校委員老師說話還算客氣:「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但不論怎樣,當時在那地方管理也該嚴格些,怎麼晚上了還讓學生出去呢?」

  陳竹自認理虧,也沒什麼好反駁,相比之下她更關心別的:「受傷的都出院了嗎?」

  老師嘆了口氣:「幸好沒出人命,除了穆廖其他人都是輕傷……穆廖的母親來頭可大了,這事兒要是她不追究就什麼都好辦。」他看了一眼陳竹,「你去看過他沒?」

  陳竹沉默了一會兒:「我去過一次,被擋出來了。」

  老師搖頭,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金家的寶貝兒子啊……這回真是闖禍了。」

  陳竹從辦公室出來時正巧碰到了林肅,對方看到她也很是意外,仿佛見了鬼的表情,眼神躲躲閃閃,不敢正眼瞧她。

  陳竹擋著道沒讓他走。

  林肅梗著脖子,粗聲粗氣道:「你想幹嘛?」

  陳竹冷冷的盯著他:「為什麼把群解散了。」

  林肅訥訥的不說話,陳竹握著拳頭,一字一句道:「群里當時人都在,都知道他出事了,你不想救他可以,我去救,可你憑什麼把群解散了?」

  林肅「嘩」的一下,像是被點炸了一般,大聲嚷嚷道:「行,你們都是英雄都是好人!在那個情況下你去救,怎麼救,去送命嘛?!」

  「那你也不能把群解散了!」陳竹厲聲道,「共享沒了,他的位置就沒了,你知道我找了他多久嗎?!」

  林肅冷笑了一下:「那你找到了嗎?反正他不是被救了麼,又沒死,怎麼?現在想起來秋後算帳了?」

  陳竹眯著眼,她似乎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一般,平靜道:「我不是來算帳,我只是來告訴你,我知道你為什麼要解散群,因為你既不想去救他,但又不想背見死不救的罵名,不是嗎?」

  林肅的胸膛起起伏伏,張嘴似乎要反駁,但卻不知又該反駁什麼。

  陳竹的雙眼澄澈明亮,她看著林肅,慢慢道:「見死不救沒什麼可指摘的,你不去救他,你並沒有錯,但你不能剝奪我去救他的權利。」

  林肅「哈」了一聲,他譏諷道:「你那麼想死?和他陪葬很開心?玩殉情啊?這麼喜歡人家?可他看過你一眼嗎?大概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吧!」

  「那也與你無關。」陳竹扶了扶眼鏡,她突然笑了下,眼尾帶上了溫柔的弧度。

  她抬起眼,她的目光似水一般,「我生我死,或者我愛不愛他,那都是我的事,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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