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善意

2025-03-23 21:34:43 作者: 兜兜搬小海星

  回到所里,凌俐叫了盒飯匆匆吃完,又開始查刑事辯護律師需要做的事,可網上的東西五花八門可信度極低,看來看去一頭霧水浪費了不少時間,萬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請教呂瀟瀟。

  呂瀟瀟仿佛心情很好,再不對她冷嘲熱諷,反而指點她:「我建議你最好見見曲佳的母親,如果可以,看能不能見到曲佳男友。還有,你應該申請精神病司法鑑定,不管中不中,這些都是套路,也是我們為了維護委託人權益應該做的事。」

  凌俐趕忙把她說的記下來,接著又開始查案例查法條。

  一下午很快過去,當凌俐從一堆書里抬起頭,周圍又是空無一人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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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揉揉有些酸疼的眼睛,站起身來,先收拾了自己身前的辦公桌,回頭看到公共區域亂成一團的雜物,助理們放得亂七八糟的紙和筆,還有地板上雜亂的腳印,皺了皺眉。

  雖然明早會有保潔的阿姨來打掃衛生,可是讓她視而不見就這樣走掉,實在有些做不到。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整理好,她放下包,默默收拾起來。

  「凌俐,你怎麼又把自己當清潔工?」耳邊突然傳來清脆悅耳又略帶嘲諷的聲音。

  凌俐一抬頭,原來是呂瀟瀟去而復返。

  她手裡端著個星巴克的紙杯,脅下夾著厚厚一摞資料,似笑非笑地盯著凌俐看。

  凌俐平靜地回望過去,眼裡一片坦然。

  呂瀟瀟笑了笑,慢慢地走了進來,腳下細細的高跟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又響又脆。

  她穿著駝色的風衣,裡面是酒紅色的真絲連衣裙,腰間細細的腰帶勾勒出纖細玲瓏的線條,左耳上掛著長長的流蘇耳環,隨著她走路的晃動搖曳生姿。

  「凌俐,聽說你那個植物新品種的案子,對方和解了?所里人都說你撞了大運。」呂瀟瀟語速一向很快,語氣也一向很有攻擊性,凌俐見慣不怪。

  她點點頭,心裡既沒有得意,也沒有心虛。

  呂瀟瀟見她不說話,又繼續說:「這也算是塊硬骨頭,你啃下來也算一雪前恥了,我祝賀你。」

  說完,她竟放下咖啡,向凌俐伸出右手。

  凌俐遲疑了下,跟她回握,很有些一頭霧水。

  她實在忍不住,問呂瀟瀟:「你今天對我的態度實在很奇怪,以前你看都懶得看我一眼。有什麼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呂瀟瀟倒是快人快語,馬上解開她的疑惑:「以前你那副畏手畏腳的樣子,很讓我看不慣。不過,聽說你上個案子請到南之易出庭,我覺得似乎應該重新認識一下你。」

  凌俐側頭看她,呂瀟瀟又繼續:「祝頭之前兩個植物新品種的案子想請南之易出庭,出庭費給到六位數都沒請動他,你居然請動了。」

  凌俐有些了悟地點點頭,自言自語一般:「難怪師父說我傻人有傻福。」

  呂瀟瀟看了看她,眼裡寫滿了好奇,竟然有些忸怩地開口:「你認識南教授?如果有機會,可不可以幫我引薦一下?」

  凌俐終於恍然大悟,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持才傲物的女孩有些可愛起來。可是想想南之易的做派,又忍不住好笑。

  呂瀟瀟皺起眉頭:「你怎麼笑這麼奇怪?」

  凌俐忍住笑,問她:「你對南之易感興趣?你見過他嗎?」

  呂瀟瀟也不再扭捏了,大大方方承認:「田正言和南之易,阜南大學最年輕的兩位博導,都是三十出頭就成了長江學者,又都是性格古怪很少與業外人士交往的怪人。田正言已結婚多年,南之易還是獨身,如果能見見我當然有興趣。」

  凌俐繼續強調她剛才的問題:「你以前見過南之易嗎?」

  呂瀟瀟終於抓住重點,回問道:「我當然沒見過。怎麼了?你怎麼老是問這個問題?」

  凌俐抿著嘴笑著:「你要見過的話,就知道我為什麼笑得這麼奇怪了。」

  接著,她跟呂瀟瀟描述起第一次見到南之易的場景,包括雞窩頭、大鬍子、髒到看不出顏色的T恤,以及辦公室里不可描述的氣味。

  呂瀟瀟聽完,抱著膀子倒吸口涼氣:「算了算了,我最怕邋遢的男人,這種奇葩還是回歸大自然的好,我不要見了,剛才的話我收回。」

  又深深看了凌俐一眼,說:「小凌子,你不是一向有點潔癖的嗎?為了案子居然能忍一個行走的垃圾桶?我覺得我真的需要重新對你進行評估了,沒準你還真能在這行幹得不錯。」

  呂瀟瀟的話讓凌俐啞然失笑,笑過了,心間淡淡的暖意漫過。

  沒想到所里第一個對她產生認同感的,竟然是最囂張跋扈的呂瀟瀟。只是,怎麼自己又多了個小太監般的稱呼?小凌子是什麼鬼?

  呂瀟瀟端起咖啡揣著資料,風風火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定後又轉頭對凌俐說:「你回去吧,上午我為了討好你,陪你轉悠一圈,結果辯護詞寫得一團糟。今天得加班再改一遍,你在這裡會吵到我。」

  看凌俐不動,她有些不耐煩:「整理癖患者,你現在弄得再整齊,我一會兒也會弄亂的。快走,別等我生氣開始罵人啊。」

  凌俐看了看已經進入工作狀態的呂瀟瀟,再看看整理了一半的沙發和茶几,終於忍住心癢手癢的感覺,拿上包下班回家。

  地鐵上,凌俐坐在條椅上,看著對面不知道是賣房子還是賣保險、一群西裝革履但明顯衣服質量不是太好的小伙子,有些發愣。

  腦海里突然跳出南之易出庭時候的樣子。

  專業、自信、沉穩,個子夠高,臉也不錯。

  她開始懷疑南之易當時說的故意不修邊幅免得被女學生糾纏的話,根本不是開玩笑,而是實打實的真實情況。

  連呂瀟瀟這樣心高氣傲的職業女性都對南大叔有興趣,如果他平時就是衣冠楚楚學霸氣場全開的模樣,恐怕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孩,會從阜南大學西大門排到東大門吧?

  又想起他抬起手揉自己頭髮的親昵舉動,心跳一陣失序。

  這個案子一過,他們就不會再有交集了吧?

  結果沒想到,第二天委託人公司會計打電話來說,她給的南之易的銀行帳號有問題,錢打不過去。

  突然接到這個電話,凌俐有些雲裡霧裡的感覺,握著手機有些愣神。

  是她大意了,明明知道南之易腦迴路清奇又怕麻煩,怕是不會在這些俗務上浪費時間,她當初就應該好好核對下帳號以免出錯的。

  結果,一時的大意,造成她又不知道得跑多少趟阜南大學,才能逮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南之易。

  呂瀟瀟端著咖啡杯從她面前飄過,嗤笑一聲:「發什麼花痴呢,臉都紅了。」

  凌俐一驚,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臉,手忙腳亂之間打翻了茶杯碰掉了手機,辦公桌上好大一堆資料都打濕了。

  呂瀟瀟哈哈大笑,一臉的幸災樂禍,裊裊娜娜走開,留給她一個背影。

  都走出好遠了,她頭也不回慢悠悠扔過來一句:「逗你的,看你那一驚一乍的模樣,有多久沒碰過男人了?」

  這句話聲音很大,整間辦公室都聽到了,凌俐只覺得嗖嗖嗖七八雙眼睛看過來。

  她頂著被眾人行注目禮的尷尬收拾著狼藉的桌面,幾分鐘後終於大家的注意力散去,身上不自在的感覺才漸漸消退。

  心再次沉靜下來,想的卻已經不是南之易的事。

  呂瀟瀟笑她有多久沒碰過男人了,是啊,很久了,上一次牽男人的手,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了,凌俐除了問他為什麼再見都不說一聲就離開的電話,之後都沒有再聯絡過他。對於一個把她說成「天煞孤星」的男人,也沒什麼可留戀的。

  突然想起那個人,讓她心情有些不好,吃過午飯也不再糾結眼前會讓她心情更加不好的刑事案件,乾脆想辦法把南之易的事搞定。

  不出意料,他的手機關機,辦公室電話也打不通,她只好去了委託公司一趟,拿了現金給南之易送去。急匆匆趕到阜南大學,卻不料她敲了好久的門都沒人應答。

  「難道又在裡面偷懶睡覺?」凌俐有些無可奈何,手下加重力道,狠狠地拍著門,拍了十來分鐘卻依然沒有動靜。

  突然想起之前弄到的課表,凌俐忙不迭翻出來一開,發現這個時間段正好南之易有課。

  於是急匆匆趕到課表上標示的階梯教室,好容易等到下課,卻發現講台上收拾著講義的根本是個五六十歲的貨真價實的大叔。

  正有點回不過神,她眼前飄過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是上次在南之易辦公室前見過的圓臉姑娘。

  凌俐忙拉住她:「南教授呢?怎麼今天不是他的課?」

  姑娘點點頭,又搖搖頭,接著對凌俐說:「南老師去帝都了,他這學期的課都交給其他老師代課。」

  腦海里閃過不好的預感,她心似乎都下沉了幾分,凌俐連忙問:「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圓臉姑娘打量著她,似有幾分戒心,好一會兒猶猶豫豫地說:「南老師到帝都是去進修的,說不定還得去國外,什麼時候回來真說不準,也有可能就不回阜南了。」

  看凌俐愣住似有些失望的樣子,姑娘又小心翼翼勸她:「姐姐,南老師真的不帶博士了,你要想考,我們院好幾位博導都不錯的。」

  凌俐終於被「博士」兩個字驚醒,很有些啼笑皆非。為什麼人人都以為她是來考博士的,還對她嚴防死守?

  看來,她是找不到南之易了。不過也罷,這樣在雲端的頂尖學者,本就不該和低落到塵埃里的她有交集。

  只是,這件事辦得不上不下的,讓她有些焦慮。

  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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