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今生

  那的確是季羨舟，入目便是她極為熟悉的模樣。

  

  她初初下凡的時候，莽莽撞撞隨著凡間裡的禮儀去拜會季羨舟，卻被當做欽慕季羨舟的姑娘。

  可現在看來，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了。

  即使兩個人失去了記憶，失去了的所有對方的東西，可該遇見的總該會遇見的。

  像前面許多輩子一樣，季羨舟這一生匆促而過，滄琰看著當初的自己，心中總有一些百感交集。

  她眼中帶著眷念，忽地，瞳孔微縮。

  滄琰看見了一個畫面，心中猛的一頓。

  三生在旁邊幾近漠然地看著滄琰的表情。

  她連呼吸都急促了，直到接下來的一幕幕就這麼過去了，還呆立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三生看著她，木然說道：「星君，一切已然結束了，請跟我回去吧。」

  滄琰失神的站在原地，垂下眼，低聲說：「也好。」

  三生站在了滄琰的面前，面對著滄琰，一揮袖，便是一道極為刺目的白光。

  她微微闔上了眼睛，風聲擦過了滄琰的耳邊，帶有幾分凌厲。

  很快，這種凌厲的風聲停止了，滄琰便知道自己可以睜開眼睛了。

  一睜眼，她便是面對著那塊冷冰冰的三生石。

  滄琰忍不住覆上了三生石的石身，巋然不動，她輕聲問道：「為何阿翎前幾世的命格不由我，季羨舟的命格卻出現在了我的命格簿子上面呢？」

  若不是因為自己的命格簿子，她一定不會認識季羨舟，也不會有現在的故事了。

  「他身上厄命隨著時間越來越淡薄，除卻魂魄不全，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了，自然是可以到你命格簿子名下的。」

  回答她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了過來，而並非自己面前這塊冷冰冰的石頭。

  滄琰轉過身去，對著那人鞠了一躬，說道：「多謝當年地府收留以及送去輪迴之恩了。」

  站在她背後的不止是從前遇見的那個老人，還有閻王和判官，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這裡。

  閻王搖搖頭：「星君客氣了，此非地府之事，若非星君以修為相換，我們地府也沒有這個本事。」

  將魔族之人送入輪迴，本就是一個難以做到的事情。

  滄琰還禮，也沒有心思再同他們幾個人客套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卻沒有看見自己最期待著的那個人，滄琰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閻王來時，可有看見這裡……嗯……」

  閻王沒有回答，那個老人卻答道：「他本欲等你出來，只是似乎收到了什麼消息，早些時日便回了他應去的地方。」

  回到了他應去的地方？

  沐翎能夠回去哪裡？魔族嗎？

  想來想去似乎也就只有這一個可能性了，他們默契地沒有提起來沐翎的身份，滄琰便也就能不提便矢口不提了，作禮道：「這段時日，本星君實在是叨擾貴府了，若有機會定當協禮前來拜訪，眼下本星君還有要事，便先走一步了。」

  從前的時候滄琰來鬧過兩次地府都會這樣說，但是多多少少都是帶著一些客套的意味於其中，但是這一次，決然是出自於真心的。

  好在閻王也從未計較過什麼，點了點頭，便算是應了。

  滄琰很快捏了一個法訣去了魔族，魔族比之前的時候看起來要空曠一些。

  不，不算是空曠一些，而是少了許多人。

  剩下了的幾乎都是一些孩子，還有一些一眼看去便知道法術不算高超的魔族人。

  怎麼回事？

  妖族出事了？

  滄琰趕緊拉了一個小孩子問道：「請問一下，你們近來族中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那個小孩子先是狐疑地盯著她，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個遍，忽然恍然大悟道：「噢！我認得你！」

  滄琰懵了一懵，緩緩地展開了自己的手心，準備好隨時捂上她的嘴巴。這孩子若是真的知道她是個神仙，一說出來魔族人怕是一下子就要圍上來，那時候怕是難以脫身得很。

  「你是把稚白姐姐惹生氣的那個人才！」

  「……」

  滄琰將手收了回來，扯起一抹笑容：「你說的似乎就是我，所以你們族中近日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怎麼少了這麼多人？」

  那小孩子鼓鼓囊囊著兩腮，一臉不大高興的模樣，說道：「要打仗了！」頓了頓，補充道，「……我也想去打仗，可他們都不帶上我。」

  還不是你修為太低了，去了也是害你，還不如不許你去。

  滄琰默默腹徘了一句，疑惑地：「打仗？」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你果然不是我們魔族的人吧？魔尊大人下令攻打妖族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嗎？」

  下令攻打妖族？

  滄琰脫口而出：「為什麼？怎麼這麼突然？」

  這些事情小孩子也不知道，他搖搖頭，懵懵懂懂地看著滄琰。

  滄琰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們魔尊大人現在又在哪裡呢？」

  小孩子一臉莫名而又理所當然地說道：「同妖族開戰，現下自然在妖族那邊了啊。」

  沐翎現在在妖族，她站了起來，現在自己必須要去妖族一趟。

  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後，滄琰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沐翎了。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說當年之事，就連他們三個當事人都未必知道得全面了。

  原來他們……從來就不足夠了解彼此。

  可是為什麼沐翎會在這個時候去攻打妖族了呢？

  滄琰立刻捏了一個法訣轉向了妖族的方向。

  她站在妖族的入口，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按理說若是有人要攻打妖族，妖族的人必定會先做好入口的防護準備，怎麼都該加強入口的結界才是，可這結界分明就沒有人動過。

  若是沐翎他們已經進去了呢？

  滄琰忽地冒出來了這樣一個念頭。

  她趕緊甩了甩頭，沐翎若是在裡面，站在這裡也會感受到裡面氣息的波動才是，怎麼會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不管是什麼情況，滄琰都覺得自己應該去看一看。

  她毫不猶豫地躍進了妖族的入口結界。

  妖族的地界其實比魔族好不到那裡去，約莫當年墮作妖魔的人都覺得死氣沉沉的氣氛比較適合妖魔的身份，所以妖族這一片荒蕪的地界其實在滄琰的意料之中，雖然她活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見過妖族的地界。

  這還是她第一次踏足妖族的地界。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整個妖族都沒有一點兒已經或者即將與魔族交戰的模樣。

  難不成沐翎和青熾他們兩個人約打架不約在妖族，而是定了另外一個位置？

  怎麼可能？

  依著沐翎的性子，對付自己不大喜歡的人實在是不會是那種還同別人商量一下在哪裡打一架的模樣。

  難道是已經入了妖族腹地？

  滄琰小心翼翼地斂去了自己所有的氣息，還將自己的五識盡開，可真委實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了。

  她點足便徑直朝著妖族腹地飛了過去，一路上甚至沒有看見有什麼妖族的人，一點兒修為低微，壓根兒沒有資格進入妖族腹地的人的影子都沒有？

  雖然滄琰從來就沒有來過妖族，可怎麼想都感覺不大對的模樣。

  忽地，從死氣沉沉的泥土塊之上眨眼之間便化作兩株青藤，一下子便將滄琰縛住了。

  滄琰懵了懵，迅速地化出司命筆，在青藤還沒有纏繞緊之前一下將青藤化成了幾塊兒藤塊，隨即她耳後流光一過，滄琰幾乎是憑藉本能一般往旁邊一個偏頭，反手就用司命筆砸了一個法術過去。

  這兩個熟悉的法術，滄琰一瞬間便想到了來者何人。

  她厲聲道：「青熾，若是來了便就出來吧，藏著掖著又有什麼意思？」

  「不然呢？」

  青熾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出來，手裡頭拿著他一貫托著的那個珠子，神色漠然。

  他還真是很誠實地走出來了！

  滄琰抿了抿嘴，厲聲道：「沐翎在哪裡？」

  青熾面無表情地回答：「不知道。」

  「司命星君想要找魔尊便該去魔族找才是，來我們妖族地界是個什麼道理？」

  一句話頗為突兀地插了進來。

  與青熾截然不同的語氣的，滄琰卻對此也是熟悉得緊的聲音。

  那人笑吟吟地從天而降，落在了滄琰的面前，對著滄琰勾了勾眼：「星君說，是與不是了？」

  按理來說青琊說得確然不錯，有道理的很。

  可是聽在了她的耳朵了，卻是怎麼都怪異得很。

  魔族的人沒有必要騙她，不像是妖族的人，怎麼看怎麼都是心懷不軌的。

  滄琰眯著眼睛盯著青琊笑得狡黠，以及他身後的青熾面無表情似塊木頭，這兩個人在沐翎還是季羨舟的時候沒少給她們添亂。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我的意思很明確了，沐翎來過這裡沒有？你們最好實話實說，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青琊露出了一個極為虛假的詫異道：「難不成星君聽不懂我們妖族的話嗎？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啊。」

  滄琰抿了抿嘴：「青琊，沐翎回來了，你難不成一點兒都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