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兄弟

  卷暮將飛朝帶回了須臾山。

  羲和老人正在洞中打坐。

  飛朝閉著眼睛，仍是熟睡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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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暮下了跪，垂著頭，態度意外地誠懇：「卷暮知錯了，求主人救救他吧！」

  羲和微微睜眼：「早便告訴你不得入世，為何不聽？」

  多有劫難，不敢不入。

  早在那時候便知道如今會遭遇一些什麼，羲和甚至隱隱約約有一些後悔，當時送藥的人不該是他。

  「我曾同你說過，此情劫你若是不能過，便難以翻身。」羲和語氣淡淡，言語沉重。

  卷暮低頭不語。

  可終歸是須臾山出去的人，飛朝如此成了這個模樣，卻是不能不救的。

  羲和嘆了一口氣，上前去了。

  三日後，飛朝醒了。

  只是毒素沉積，落了一身不便，飛朝卻到底是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霧蒙蒙的，卷暮湊上前去，看著與自己十分相似的臉龐，輕聲喚道：「哥，看得見我嗎？」

  飛朝點了點頭，眼眸逐漸清明了，看著卷暮，眼中漸漸溢出了驚喜：「卷暮？」

  朝飛暮卷，似是天生一對。

  卷暮點點頭：「是我！」

  鼻頭酸酸的，心裡也酸酸的。

  羲和老人捋了捋鬍鬚，神秘莫測，兩兄弟親密敘話，他也不便在此，是以慢慢地出去了。

  卷暮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飛朝了，乍一看還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兩人雖是雙生，可飛朝自小對卷暮就是照顧有加，才將卷暮養成了一個自稱「小爺」的性子。

  只是這兄弟二人都不是什麼絮絮叨叨的性子，卷暮更是一個藏不住話的人，猶豫了一瞬，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哥，你還記得顧皎麼？」

  「顧皎？」飛朝似是怔了一瞬間，隨即笑了，「顧家那個三姑娘，你認識？」

  卷暮撓了撓頭，支支吾吾地答了：「她把我當成你了。」

  「是嗎。」飛朝的表情有一些虛幻飄渺。

  他似乎在想著什麼十分久遠的事情。

  卷暮在飛朝的面前是不敢枉自稱大的，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然後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她還說，你是他未婚夫婿。」

  像是覺得很好笑一般，飛朝忍不住笑了一聲：「咳，她還記得這事兒呢。」

  聽這句話的口吻，飛朝似乎壓根兒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卷暮害怕自己感覺錯了，趕緊問道：「這件事兒是真的啊……我還以為……」

  「的確是真的。」飛朝說道，「只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卷暮閉了嘴，怔怔地。

  飛朝拍了拍卷暮的肩膀，說道：「認識她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小姑娘，我還道我走之後她沒過多久就會把我忘了，她這個年紀，約莫已經快嫁人了吧？」

  不是的，她沒有嫁人，甚至在你走後沒多久偷偷地離開了家，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四處找你的下落。

  卷暮張了張嘴，這些話卻沒有辦法說出口。只是訥訥地說：「還沒呢。」

  飛朝露出了一個十分驚訝的表情，狐疑地問道：「你怎的突然與我生分了許多？」

  聞言，生怕飛朝誤會了什麼一般，卷暮趕緊搖了搖頭，否認道：「可沒有啊，你別胡說！」

  飛朝溫溫和和一笑：「那年我一個人離開了須臾山歷練，將你留了下來，你是不是在怪我？」

  卷暮這才記起來，飛朝說的是個什麼事情。

  羲和老人當年落戶在了須臾山之後，收了一批徒弟。飛朝和卷暮便是其中的兩個人。

  待到有了一定實力之後，若是想要出去歷練的，便同羲和老人說一聲，然後下山入世。

  飛朝自小便很有一種做哥哥的意識，什麼事兒都護著自家弟弟，是以這本領也比自己弟弟高那麼一點。

  是以後來，飛朝得了下山歷練的機會，但是卷暮的實力遠遠不夠。

  那時候飛朝下山了，卷暮一個人坐在山頭上，看著飛朝慢慢地離開，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呢？

  嫉妒？

  沒有，這一點卷暮清楚地知道。

  好像有了方向，滿腔的艷羨。

  直到他也能夠下山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羲和老人就是不許。

  直至如今卷暮也不知道其中緣由。

  不過事到如今了，飛朝似乎覺得也沒有瞞著卷暮的必要了。

  他像是回憶著什麼一般，先是低聲笑了笑，才說道：「有一年，主人將我拉過去談過一次話，那是我下山的前一年。他同我說，我們兄弟二人會有一個情劫，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來，最好的是，我們兄弟二人不能夠同時下山。」

  卷暮驀然抬頭看著飛朝，有什麼東西好像呼之欲出了。

  他咽了咽口水，帶著萬分期盼，等著飛朝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是飛朝話題一轉，問道：「阿暮，你喜歡顧皎嗎？」

  卷暮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小爺怎麼會看上她！那姑娘可聒噪了！」

  飛朝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半晌，卷暮輕聲問道：「哥，你要去見她嗎？」

  飛朝站了起來，看著自己這個同自己這般相似，就連自己都分不清的弟弟，含著笑意說道：「見，為何不見？」

  說不上來是否歡喜，卷暮點了點頭：「她等你很久了。」

  飛朝深深地看了卷暮一眼，然後轉身往外面走。

  沒有兩步便駐了足，飛朝轉過身，問道：「你不跟來嗎？」

  卷暮搖了搖頭：「不了。」

  飛朝奇異地看了他兩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卷暮在房中坐了好一會兒。

  滿腦子都是顧皎和飛朝在一起的模樣，可飛朝又幾乎同自己一模一樣，好像坐在顧皎身邊的人就是自己一樣。

  這個念頭快讓他瘋了。

  但是依著方才飛朝所說，那個情劫，顯然已經出現了。

  因為卷暮想了很久，壓根兒就不知道顧皎是什麼時候在自己的腦海裡頭留下來了這種感覺的。

  如若不是情劫，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其實羲和老人不算是偏心，有關於情劫的事情，在他有能力下山的那一年，他也告訴他了。

  所以為了飛朝能夠好好地歷練，卷暮絲毫沒有猶豫地就放棄了下山的機會。

  但是就像是造化弄人，不過是幫著送一封信，這樣短短的時間，從一下山，那個劫難就好像開始應驗了。

  有些事情是逃不過的。

  就像他現在，在這裡坐著坐著，心裡頭驀然就湧起來了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他：「去找她吧，去看看你哥哥是怎麼同她在一起的。」

  卷暮煩躁的抓了抓頭髮，這一聲聲聲音驚天動地，在耳畔迴響無數次。

  他猛地站了起來，深吸了幾口氣。

  「我就去看看，不會怎麼樣的。」卷暮這樣想，「再說了，我還有一堆朋友在那裡呢，總不能一聲不吭地走了。」

  「對，還要去救季羨舟，他被妖族抓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無數個理由一句一句激盪著在他耳畔迴蕩著的聲音。

  咬咬牙，卷暮也消失在了原地。

  他站在那個客棧門口。

  卻沒有看見顧皎，也沒有看見飛朝。

  他一下子便泄了氣。

  好像剛剛一瞬間鼓起的勇氣如泄江流一般，消失了。

  卷暮搓了搓手，轉身想要離開。

  卻撞上了一個人。

  飛朝戲謔地說道：「不是不來麼？」

  這一下猛然被揭穿，卷暮臉都漲紅了，他梗著脖子說道：「我是記起來沒同你說顧皎那丫頭在哪兒，怕你找不到……」

  「結果你就直接跑來了她在的地方？」飛朝笑著打斷說。

  卷暮咬著牙不肯張嘴了。

  飛朝對自己這個弟弟了解得很，只是看著他這個模樣便已經知道了個八九分。

  偏偏就是不肯開口承認。

  飛朝便看著卷暮，等著他鼓足勇氣開口承認。

  但是等了一會兒，卷暮才垂著眼開口，問道：「哥，你真的沒有對顧皎動心嗎？」

  這一次飛朝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卷暮再開口竟然是這個問題。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去了。

  卷暮看見他的這副樣子，就知道，那個情劫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哥哥。

  他們兄弟二人都沒有辦法逃過去的。

  所以，現在，飛朝也一定對顧皎動心了。

  他慘然道：「哥，你承認吧，你是不是喜歡那丫頭？」

  如若等到那個答案，卷暮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飛朝平視著自己的這個弟弟。

  從小到大，這個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有什麼好東西都是留給他的，自己變得強大，也全都是為了這個弟弟。

  而不是為了別的什麼人。

  這個一早知道這個情劫的時候，一瞬間飛朝便有了決定。

  他緩緩開口：「方才在山上的時候我沒有說完。主人跟我說了情劫的事情之後，我便求主人，拔了我的情絲。」

  卷暮的瞳孔驟縮，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明明就是一模一樣的臉龐，此刻卻分別的太過容易了。

  「你，你早就知道……」卷暮喃喃道。

  飛朝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所以你不需要，阿暮，你不需要過了這個情劫，也不需要刻意迴避什麼，若是喜歡，那便喜歡去吧。此番情劫不過也沒什麼，還有哥哥，哥哥以後會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