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在

  滄琰忍不住撫了撫額頭，當年的自己怎麼會這麼厚臉皮，竟然堂而皇之地說這種話啊。

  當年的自己是知道自己背後是誰，可現下她自己可不知道，作為一個看客，滄琰連自己都想打死自己的心情都有了。

  季羨舟起了開玩笑的心思，說道：「沒想到啊，你從前的時候比現在還要……」

  

  「好了好了！」滄琰擺了擺手，嘟囔著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我對這個真的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溫玄翦微微有些訝異，卻沒怎麼表現出來，頷首道：「我先將阿漁扶進去休息，您且先自便。」

  幻境中那個滄琰欣欣然地點了點頭，進了屋子，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面，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打量著這間小小的屋子。

  溫玄翦也沒管滄琰，扶著沈漁往裡面走。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了跟當時沈漁撿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的問題：「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沈漁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溫玄翦忍不住追問道。

  發生了這種事情，已經證明了溫玄翦不是一個普通的正常人了，沈漁怎麼會什麼都不想問？他一點兒都不相信。

  沈漁還是搖了搖頭，篤定一般：「真的沒有。」

  溫玄翦的目光閃了閃，卻終究沒有再問什麼。

  其實溫玄翦覺得沈漁想要問的話，或者說是應該要問的話，有很多，譬如當時他為什麼會順著河流漂下來，譬如為什麼當時他身上縱橫交錯大大小小的傷痕，有刮傷，還有刺傷，再譬如，為什麼……他是妖。

  可是沈漁什麼都沒有問。

  甚至一丁點兒生疏感都沒有，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也都不知道一樣，依舊親昵地靠著他。

  可沈漁越是這樣，溫玄翦心裡越是沒有什麼底氣。

  他垂下眼：「你好好休息，我給你去弄點兒吃的。」

  不等沈漁有什麼反應，溫玄翦趕緊轉身便出去了。

  幻境中的那個滄琰就坐在廳中，溫玄翦一出房間就看見了她。

  「不多陪陪你家那位小姑娘？」幻境中的滄琰問道。

  溫玄翦搖搖頭，卻轉移了話題：「您還有什麼事情嗎？」這言下之意便是，你怎麼還不離開？

  幻境中的那個滄琰也不傻，自然聽得出來溫玄翦這句話的意思，她也不惱，好脾氣一般悠悠然地說：「我若走了，那妖族的人又過來找你可怎麼辦？」

  溫玄翦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滄琰好整以暇地說道：「我這可是為你好。」

  「你別聽她的。」滄琰話題剛落，一個男聲突兀地插嘴進來，溫玄翦和幻境中的滄琰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門口的人吸引了過去。

  滄琰和季羨舟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來人一身白袍，帶著笑意：「她不過只是想逮住那個想要殺了你的妖族人，可不是為了保護你。」

  「姜祗，你這話可就過分了。」幻境中那個滄琰看見來人，竟彎起了眉眼，笑意滿滿，「我想要殺了那個妖族的人，可不都是因為你啊。」

  季羨舟抿了抿嘴，環境之中的那個滄琰的情緒變化太明顯了，這變化讓季羨舟心裡一咯噔，他用胳膊頂了頂滄琰，低聲問道：「這是誰？你們看起來關係挺不錯啊。」

  滄琰一臉茫然，撓了撓頭，說道：「姜祗？唔……我對這個名字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啊。」

  「嗯？」季羨舟望著她。

  滄琰又看著那個名叫姜祗的人，面容實在陌生，她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好了。」季羨舟還是那句話，「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滄琰很聽季羨舟的話，一門心思地就繼續盯著幻境中的自己，和那個叫做姜祗的人。

  姜祗笑了笑：「我知道的，阿琰。」

  溫玄翦就漠然看著他們兩個一唱一和，也不插嘴。

  不過姜祗很快就就轉過身跟溫玄翦說起話來：「是這樣，你前些日子殺的那個妖族女子，和方才想要殺你給那個女子報仇的，恰恰是在下想要除去的人，是以阿琰趕了過來，正好看見他要對你們動手，便直接現身出面了。」

  「結果那小妖跑得倒是挺快。」幻境中的那個滄琰撇了撇嘴說。

  就算滄琰救了他們只是順手，溫玄翦也不是不知道謝恩之人，抿了抿嘴，說道：「我在這裡，他還會來的。」

  這個自然是，不然幻境中的那個滄琰和姜祗早就走了。

  滄琰眼睛定了定，皺著眉，說道：「不對啊。」

  「哪裡不對？」季羨舟問道。

  滄琰若有所思地盯著姜祗，聲音裡面全都是猶豫：「姜祗……這個人，是妖族的人啊。」

  在這個幻境之中，不知道為什麼，季羨舟也看得見一個人的妖氣什麼的，一點兒也不驚訝，反問道：「妖族的怎麼了？」

  滄琰記得，以前的自己常年不出自己的司命星君府，出現在這裡已經足夠讓她自己意外了。更何況，她在自己的司命星君府裡面待著，聽著淺珈和戈旗她們說著一些結局好的壞的話本子，大半關於妖魔的事情都不是什麼好故事，是以她對妖魔一類的都沒什麼很好的印象，打心底里是拒絕的。

  為什麼當年的她，還會跟一個妖族的男子走得這般近，還如此的親昵？

  她心裡頭想著這些事情，一時間沒有回答季羨舟的話。

  季羨舟偏過頭看了她一眼，滄琰又在十分認真地出著神，他輕輕地敲了敲滄琰的頭，說：「現在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阿琰，不要勉強自己。」

  現在她知道的事情太少了，就這麼直直地回憶從前的事情，真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她嘆了一口氣，望著季羨舟，牽著季羨舟的手微微捏了捏。

  季羨舟假裝沒有感覺到滄琰這個小動作，偏回頭繼續看向幻境中的滄琰和姜祗。

  溫玄翦本就不大愛說話，同幻境中的那個滄琰和姜祗更沒有什麼好說的，吭了吭聲：「你們二位先在這裡稍作休息吧，我先去做些吃的。」

  幻境中的那個滄琰微微頜首。

  溫玄翦便就退去了，小小的屋子裡就餘下了兩個人。

  姜祗走過去，並不客氣地坐在了凳子上，抬著眼看著那個幻境中的滄琰：「你竟比我快上一步。」

  「誰叫我法術比你高強。」幻境中的那個滄琰撇撇嘴，「可惜還是叫那個妖族的人跑了。」

  「你不要一口一個『那個妖族的人』，我也是妖族的人啊。」姜祗笑容不減，嘴裡卻似說著孩子氣的話。

  幻境當中的滄琰坐在了姜祗旁邊，撐著腦袋看著姜祗：「我又不會喊你叫『那個妖族的人』，我只會叫你姜祗啊。」

  姜祗笑意更濃了，伸出手想要去拍了拍環境之中那個滄琰的頭。

  幻境中的滄琰微笑著，卻絲毫不露痕跡地閃躲開了。

  姜祗的手僵了僵，仍舊微笑著，收回了手。

  滄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有沒有覺著哪兒很不對勁兒啊？」

  「有。」季羨舟點了點頭，「很有。」

  滄琰垂眼思索著，自己向來不是一個喜歡同許多人親近的人，既然自己能夠難得對一個人如此親昵，可為什麼，又會閃躲這個人的接觸呢？

  你看，她就不會閃躲季羨舟的接觸。

  她的目光漸漸移在了她和季羨舟牽得緊緊的手上。

  滄琰目光複雜，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一點兒也不抗拒季羨舟的接觸？

  溫玄翦很快擺了幾碟簡單的菜餚上來，做得匆促，不是什麼美味，滄琰一向是個嘴巴只愛慕美食的，溫玄翦做的飯菜實在不算做美食，她挑了挑，放下了筷子，瞭然無趣的模樣。

  姜祗從來不沾人間的食物的，索性連筷子都沒有拿。

  溫玄翦垂著眼不管他們，走進了房間裡，沈漁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著了的模樣。

  「阿漁，阿漁。」

  他輕聲喚著她。

  沈漁悠悠轉醒，答道：「阿撿，我在。」

  溫玄翦上前將她扶了起來：「飯菜做好了，起來吃一點兒吧。」

  「嗯嗯。」沈漁掙扎著起身，「我有些渴，阿撿，你給我倒杯水好不好？」

  溫玄翦點了點頭，鬆開了她：「你小心點兒。」說著，便去旁邊桌子上面拿著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水。

  沈漁下了床，卻一下子沒站穩，腿一軟，竟然踉蹌了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溫玄翦也不管自己手中的東西，鬆開了手立刻去抱住沈漁。

  茶杯掉在桌子上，「啪嗒」一聲。

  沈漁倒在溫玄翦懷裡，伸出手，大大方方的抱住他。

  「阿撿。」沈漁輕輕喊著他的名字。

  溫玄翦抱住她：「我在。」

  「不要再想從前的事情了。」沈漁埋在他的胸口處，輕聲說道，「我總是在你身邊的，阿撿。」

  溫玄翦摟住她的手越來越用力，沉著聲音說：「我知道了。」

  等到他收斂了呼吸，溫玄翦鬆開了沈漁，攙著她走到了廳中。幻境中的那個滄琰和姜祗正在說些什麼，看見沈漁來了，倒是十分關懷的說道：「沈漁姑娘，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沈漁笑了笑，「本來就沒有多大的事情，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幻境中的那個滄琰點點頭，撐著腦袋，問道：「我有些好奇，你是怎麼同……那個在一起的呀？」